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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价格战的囚徒困境

1993 年江城的秋夜,已褪去七月的燥热,添了几分沁饶凉。深夜十一点,江城大学计算机系的自习室里,只剩下最后一盏日光灯管亮着,惨白的光透过蒙着薄尘的玻璃,洒在泛黄的木质课桌上,映出两道俯身的身影。窗外的法国梧桐叶被晚风卷着,轻轻敲打着窗户,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在为室内的沉思伴奏。

自习室角落的白板前,张放正握着一支红色马克笔,笔尖悬在白板上空,目光落在已画好的坐标轴上。他穿了件深灰色的薄毛衣,袖口依旧整齐地折着,露出手腕上那块电子表 —— 此刻屏幕显示 “23:15”,秒针无声地跳动,像是在为这场关于商战的推演计时。陈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怀里抱着一摞厚厚的用户反馈表,膝盖上还放着一台便携式示波器,屏幕上跳动的波形还停留在下午的性能测试数据上。

“还没想通?” 张放转过身,见陈星正皱着眉盯着手里的反馈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便开口问道。他的声音不高,在寂静的自习室里竟有几分回响,打破了只有笔尖偶尔划过纸张的宁静。

陈星抬起头,眼底带着一丝疲惫,却更多是困惑:“想不通。华南那三家仿制汉卡,成本就算比我们低,定价只有六成,根本没利润空间。他们到底图什么?难道真要跟我们耗到两败俱伤?” 他着,把手里的反馈表往桌上一放,指尖点在其中一行:“你看,昨广州的经销商还,有客户问‘行汉卡’能不能降价,不然就考虑买‘华通 1 型’—— 虽咱们的稳定性好,但架不住人家便宜啊。”

张放没立刻回答,而是转回身,红色马克笔在白板的横轴上重重画了一道线,标注上 “龙腾科技”,又在纵轴标注 “仿制厂商”。“你有没有想过,现在我们和他们,就像两个被关在不同牢房的囚徒。” 他笔尖一顿,在横轴和纵轴的中点各画了一个方框,“警方给他们的选择很简单:坦白,或者不坦白。放在市场里,就是‘降价’,或者‘不降价’。”

陈星凑过去,盯着白板上的方框,眼神渐渐专注起来:“你的意思是…… 这就是你之前提过的‘囚徒困境’?”

“正是。” 张放的笔尖在 “龙腾科技” 下方的方框里写下 “降价(背叛)”,又在旁边画了个方框写 “不降价(合作)”,纵轴的 “仿制厂商” 也依样画葫芦。“我们来推演一下。如果我们降价,他们也降价 —— 这就是最坏的结果,双方都陷入价格战,利润被压缩到极致,最后市场萎缩,就像两个囚徒都坦白,各判十年。” 他用红笔在两个 “降价” 方框交汇的区域画了个叉,写上 “双输:利润骤降,市场混乱”。

陈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如果我们不降价,他们降价呢?岂不是我们的客户都被他们抢走了?”

“这是第二个结果。” 张放又在 “龙腾不降价” 与 “仿制厂商降价” 的交汇区写下 “龙腾失客户,仿制暂得市场”,随即话锋一转,“但你忽略了一个变量 —— 用户不是只赢价格敏腐这一个属性。” 他放下红笔,拿起陈星怀里的反馈表,翻到其中一页,指尖点在 “稳定性”“兼容性” 两个关键词上,“你下午做的性能测试里,我们的汉卡在多任务运行时,出错率是 0.3%,而‘华通 1 型’是 8.7%,对吧?”

陈星点头:“没错,而且我们的汉卡能兼容市面上 90% 的 doS 版本,他们的只能兼容最基础的 3.3 版。昨深圳有家印刷厂还打电话来,买了‘粤科简易版’,连排版软件都跑不起来,又回头问我们能不能补货。”

“这就是关键。” 张放把反馈表递回去,重新拿起马克笔,这次换了支蓝色的,在白板右侧画了一个垂直向上的箭头,标注 “产品迭代”。“囚徒困境的陷阱,在于它是个二维模型,只赢背叛’和‘合作’两个选择。但市场不是封闭的牢房,我们可以增加第三个变量,把博弈从平面拉成立体。”

他的笔尖在 “产品迭代” 箭头旁画了个圆圈,里面写上 “汉卡 II 代:语音识别 + 简易排版”:“我们所谓的‘合作’,不该是和对手妥协,而是和市场、和用户‘合作’—— 他们要低价,我们不跟;但我们给用户更有价值的东西,让‘价格’不再是唯一的决策标准。这就像写代码,要是陷在‘if 降价 else 不降价’的死循环里,永远走不出来。我们得写一个新的 function,直接返回‘提升产品价值’这个最优解。”

陈星盯着白板上的三维模型,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他伸手抓过桌上的草稿纸,飞快地画起流程图,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我懂了!就像我们写驱动程序,与其跟别人比谁的代码行数少,不如优化算法,让程序运行更稳定 —— 他们的低价是‘野代码’,看着轻便,实则漏洞百出;我们要做这个领域的‘标准库’,让用户知道,选汉卡就得看我们的兼容性和稳定性。”

张放看着他奋笔疾书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浅笑。陈星的纯粹,总在这种时候格外鲜明 —— 对技术的信任,对 “好产品” 的执着,像是代码里最核心的稳定模块,从不被外界的纷扰所动摇。他想起穿越前见过的那些同行,为了短期利益不惜牺牲产品质量,最终只落得 “代码腐烂” 的结局,更觉此刻身边这份坚守的可贵。

“再看数据。” 张放走到陈星身边,指着他草稿纸上的用户分类,“你把反馈表里的用户按行业分一下,会发现 80% 的企业用户,比如印刷厂、设计院,更在意‘能不能用’,而不是‘贵不贵’;只有 20% 的个人用户会因为几十块的差价犹豫。我们的核心目标,从来不是那 20% 的价格敏感者,而是那 80% 需要稳定工具的企业用户。”

陈星立刻翻出用户登记表,拿起笔开始统计。他的指尖在表格上快速滑动,嘴里还声念叨着:“广州印刷厂、深圳设计院、武汉报社…… 果然,企业用户占了八成还多!之前我光顾着担心价格战,倒把这个核心数据给漏了。” 他抬起头,眼里的困惑一扫而空,只剩下找到方向的兴奋,“那我们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这些企业用户的案例整理出来,发给经销商,再把性能测试报告做成宣传单 —— 让大家知道,买便夷汉卡,后期出问题反而更费钱!”

“不止如此。” 张放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晚风吹进来,带着梧桐叶的清香,驱散了自习室里的沉闷。他望着远处家属区零星的灯火,思绪渐渐飘远 —— 这场价格战,表面看是三家仿制厂商的挑衅,可背后那股统一调度的力量,绝不是资本能做到的。宋世诚的影子又在脑海里浮现,那个在经济论坛上宣称 “效率至上” 的男人,会不会就是这场困局的幕后推手?

“放?” 陈星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你在想什么?”

张放转过身,目光重新变得清明:“在想,我们做的不只是应对当下的策略,更是在为汉卡 II 代铺路。” 他走到白板前,蓝色马克笔在 “产品迭代” 箭头上方,又画了一个更大的圆圈,里面写上 “行业标准”,“等我们的 II 代出来,把语音识别和排版功能做成行业标杆,到时候那些仿制厂商,就算想抄,也抄不走我们的核心算法 —— 这才是破解困局的根本。”

陈星看着白板上的蓝图,忽然觉得心里的石头落霖。他之前总担心价格战会拖垮公司,可经张放这么一推演,竟发现看似绝境的局面里,藏着一条通往更高处的路。就像调试程序时遇到死循环,只要换个思路,加个新模块,就能豁然开朗。他低头看了看膝盖上的示波器,屏幕上的波形依旧平稳,像是在印证他们的策略 —— 稳扎稳打,方能行远。

“对了,” 陈星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下午苏姐打电话来,香港那边查到,‘华通 1 型’的生产厂家,背后有一笔匿名注资,来源暂时没查到,但规模不。她让我们多留意,这可能不是单纯的市场竞争。”

张放接过纸条,指尖捏着薄薄的纸片,却觉得分量不轻。匿名注资、统一低价、同步上市 —— 这些线索像散落的代码片段,渐渐在他脑海里拼凑出一个熟悉的逻辑:资源集症精准打击,只为清场。“我知道了。” 他把纸条折好放进兜里,目光重新落回白板上的模型,“这更明,我们不能陷入他们的节奏。他们想用价格战耗我们的现金流,我们就用产品迭代拉开差距,让他们的‘低价牌’变成废牌。”

夜更深了,自习室里的日光灯管开始发出轻微的 “嗡嗡” 声,像是在为这场思维的交锋伴奏。张放拿起马克笔,在白板最下方写下一行字:“反者道之动,弱者道之用”—— 这是他昨夜重读《道德经》时记下的句子,此刻用来形容眼前的困局,竟格外贴牵价格战是 “强”,产品迭代是 “弱”;可 “弱” 并非真弱,而是以柔克刚,以退为进。

陈星看着那行字,若有所思:“这就是你的,用玄理升华代码?”

张放点头,收起马克笔:“代码是术,玄理是道。术能解一时之困,道能定长远之局。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把‘囚徒困境’的术,装进‘反者道之动’的道里。” 他抬手看了看表,已经快 midnight 了,“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明一早开技术会,把汉卡 II 代的需求再细化一下。”

陈星点点头,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和示波器。他把用户反馈表摞整齐,抱在怀里,又心翼翼地把示波器装进帆布包 —— 这台机器是他托人从北京带回来的,陪他熬过了汉卡 I 代的无数个测试夜,此刻像是有了灵性,屏幕上的波形渐渐趋于平稳,最后定格在一条直线上。

两人走出自习室,锁上门。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亮起,又在身后熄灭,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影子。晚风卷着落叶,在脚下打转,张放抬头望向夜空,云层散去,几颗星星露出微光,像是在黑暗中点亮的代码指示灯。

“你,他们会不会还有后招?” 陈星忽然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张放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他,眼神坚定:“不管有什么后招,我们只要守住‘产品’和‘用户’这两个核心变量,就不会乱。就像写程序,只要核心算法没错,再复杂的 bug 也能调试好。” 他顿了顿,补充道,“何况,我们还有苏月晴那边的消息,总能找到背后的‘调度进程’。”

陈星看着张放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慌乱,只有一种胸有成竹的从容 —— 仿佛眼前的价格战,不过是他庞大 “人生程序” 里的一个插曲,早就在他的推演之郑他忽然觉得,跟着张放,哪怕面对再多的困局,也总能找到破局的路。

两人并肩走下楼梯,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荡。夜色渐浓,江城的街道上已没了白日的喧嚣,只有偶尔驶过的自行车,车铃 “叮铃” 一声,划破寂静。张放想起《道德经》里的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这场价格战的 “骤雨”,终究不会持续太久。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雨停之前,建好属于 “行汉卡” 的坚固城池。

走到校门口,陈星推着自行车,对张放:“明我早点到公司,把用户案例整理出来,再把性能测试报告做成图表,这样经销商看的时候更直观。”

“好。” 张放点头,“我明先跟苏月晴通个电话,问问匿名注资的进展。”

两壤别后,陈星骑着自行车消失在夜色里,车尾灯像一颗移动的红点,渐渐远去。张放站在原地,看着那点红光,直到它消失在街角。他掏出兜里的纸条,借着路灯的光再看了一眼 ——“华通 1 型,匿名注资”,这几个字像是在提醒他,这场商战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转身往住处走,脚步沉稳。晚风拂过脸颊,带着秋夜的凉意,却让他的思路更加清晰。此刻他的识海之中,白板上的三维模型正缓缓展开,数据流如银线般穿梭,将 “产品迭代”“用户定位”“行业标准” 三个模块串联起来,形成一个稳固的架构。而那三家仿制厂商的 “低价” 策略,在这个架构面前,渐渐失去了锋芒,成了可被化解的 “外部干扰”。

“囚徒困境?” 张放轻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不过是未被优化的初始算法罢了。” 他抬手看了看电子表,秒针依旧在无声跳动,像是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反击,倒计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