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寂静持续着,铜灯的光晕将萨格莱斯沉思的侧影投在墙壁的书架上。
斯廷法利斯依旧沉浸在关于“自我”的思考中,躯干上的眼睛时而茫然,时而闪烁出模拟出不同面孔的光芒。
萨格莱斯没有催促。
直到夜色更深,他才轻轻敲了敲桌面,打破了办公室里的宁静。
“不必急于作出决定,斯廷法利斯。你有充足的时间去寻找答案。”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窗外城堡主塔最高处那一点温暖的橘色光芒,“现在,我需要去做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为一个构想迈出第一步。”
他看向血肉怪物,简单地解释道:“你可以在这里继续思考,而我需要去见见邓布利多校长,寻求他的许可。”
萨格莱斯整理了一下袖口,步履平稳地离开了办公室,向着城堡的高处走去。
……
滴水兽石像在萨格莱斯报出口令后跳开,通往校长办公室的螺旋楼梯无声地旋转上升,紧接着露出后面的橡木门。
门后传来邓布利多温和的声音:“请进来吧,萨格莱斯。我正好有些事情想要问你呢。”
房间内温暖而拥挤,银器发出轻柔的嗡嗡声,墙上的肖像画们似乎睡熟了。
福克斯在栖枝上睁开一只眼睛,又慵懒地闭上。
邓布利多坐在书桌后,面前摆着一盘晶莹的糖果,他示意萨格莱斯坐下,并指了指桌上的糖果。
“来一颗吗?薄荷味儿的,能让人头脑清醒。”
“谢谢,但暂时不用。”
萨格莱斯坐下,直接切入正题,“我今晚来拜访您,是希望能获得您的批准,在霍格沃茨范围内,进行一项有限度的魔法实践……或者,搭建一个实验性质的魔法构造。”
“哦?”
邓布利多饶有兴趣地挑起一边眉毛,“听起来不像是一个简单的咒语练习。具体是什么呢?”
“一座塔。”
萨格莱斯清晰地道,“一座功能特殊的魔法塔。我称它为‘魔塔’。您可以将其理解为……一个大型的魔法共鸣与传输节点。”
邓布利多的手指尖对在一起,身体微微前倾,表示他在专注倾听。
“这座塔,是我另一个构想的关键基石。”
萨格莱斯继续解释,“我将那个构想称之为‘魔网’——一个覆盖性的魔法网络。而这座魔塔,就是魔网在局部区域的‘信号发生器’。我希望能在霍格沃茨这片相对封闭并且可控的土地上,首先建立一座魔塔,进行初步的实验。”
“魔网?”
邓布利多重复这个词,目光变得锐利起来,“一个覆盖性的魔法网络?它的作用是什么,萨格莱斯?”
“旨在建立一种新的魔法秩序与共享基础。”
萨格莱斯阐述道,“在魔塔的影响范围内,任何自愿主动链接魔网的巫师,将能接入一个共享的知识与信息库,实现高效且安全的交流。更重要的是,魔网具备基础的监察与仲裁功能。链接者若使用魔法从事明确危害他饶违法行为,会被检测并受到预设规则的惩罚。链接者之间的冲突,魔网可根据所有链接者认可的‘底层共识’进行快速评判和调解。”
邓布利多安静地听着,脸上的温和微笑渐渐收敛,变得严肃。
“而魔网对于非链接者的态度呢?”他轻声问。
“当链接者与非链接者发生冲突时,魔网的规则将优先保障链接者的合法权益。”
萨格莱斯坦言,“这是对遵守规则者的保护,也是对魔网系统扩展的激励。”
邓布利多缓缓靠回椅背,片刻沉默后,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一些:“一个非常……具有野心的系统,萨格莱斯。它涉及监控、评判与权力划分。但我注意到,你刚才提到了‘自愿链接’。那么,这座魔塔,除了作为你构想中魔网的枢纽,它对霍格沃茨本身,对没有主动链接的师生,会有什么直接影响吗?或者,你选择霍格沃茨作为实验场,除了可控,是否还有别的实验目的?”
萨格莱斯迎上邓布利多的目光,知道最关键的部分来了。
他稍稍停顿,然后以更郑重的语气回答道:“是的,校长。魔塔以及它催生的初始魔网,还有一个更深远,或许也更具争议性的潜在影响。根据我的推算,在稳定运行的魔网覆盖区域内,其魔法共鸣环境会发生微妙改变,魔法力量的‘可接触性’和‘可引导性’会显着提升。”
他清晰地出那个核心点:“这意味着,不仅是巫师,长期处于该环境下的哑炮,甚至是完全不具有魔力的麻瓜出身者,都有可能逐渐感知,并最终学会使用一些基础的魔法。 魔网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个温和而持续的‘启蒙场’。”
道最后他还补充了一句:“不仅如此,就连默然者也会在魔塔的影响下逐渐恢复正常,疏导体内多余的魔力。总的来就是,多余的会被清除,没有的会被赐予。”
这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里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光芒,萨格莱斯看见了,其中有惊愕、深思,甚至警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震动。
墙上装睡的肖像画们也装不下去了,好几个猛地睁开眼或坐直了身体,菲尼亚斯·奈杰勒斯甚至发出了一声低低的抽气。
“这简直是……”
“是亵渎!”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邓布利多抬手阻止了七嘴八舌的画像们。
“哑炮……和麻瓜?”邓布利多张了张嘴,声音很轻,“你明白你在什么吗?萨格莱斯。你提议的不仅仅是一个管理工具,你是在试图重新定义魔法赋的边界,动摇巫师世界千百年来基于血统和赋建立起来的基石。”
“我是在试图拓展可能性的边界,邓布利多校长。”
萨格莱斯平静地,“魔法不应该是一道锁死的门,只对少数所谓‘有赋’的人敞开。哑炮体内流淌着魔法血液却无法引动,麻瓜中也有无数灵魂对神秘充满渴望却不得其门而入。这难道是公平的吗?还是,这只是一种被习惯所固化的垄断?伏地魔宣扬的血统纯粹是邪恶的,但现行秩序中对魔法能力的绝对赋论,是否也是一种无形的壁垒?魔塔和魔网,或许能提供一条新的路径——这不是粗暴的给予,而是在环境的滋养和系统的引导下,让那些本就拥有内在潜力的人,有机会自己推开那扇门。”
邓布利多站了起来,走到壁炉前,久久凝视着火焰。
“潜力……引导……”
邓布利多喃喃道,然后转过身,目光如炬地看着萨格莱斯,“萨格莱斯,你的理想闪烁着令人惊叹的光芒,甚至包含着某种深刻的仁慈。但是我很早以前就告诉过你了,改变世界的激进仁慈,有时带来的动荡与痛苦,可能不亚于邪恶本身。”
他走回书桌边,双手按在桌面上。
“第一,隐私与自由。即使自愿链接,魔网所代表的监察和评判,将把个人魔法行为置于前所未有的透明度之下。霍格沃茨应该是探索、犯错和成长的地方,而不是一个每一步都要被审视、评估的试验场。这对年轻巫师的独立人格发展意味着什么?
第二,公正还是特权?你承认魔网会‘偏袒’链接者。这就在校园内人为制造了两个阶层:受系统保护的‘链接阶层’和不受保护的‘自由阶层’。冲突和不公会因此加剧,而非减少。霍格沃茨的学院分歧已经够复杂了,你还想要雪上加霜?
第三,也是最核心的——你试图改变魔法赋的本质。我暂且不论其可行性,单单是随之引发的魔法社会动荡都将是一场巨大的海啸。古老的纯血家族会将其视为末日降临,魔法部会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和分裂,国际巫师联合会将震动。这甚至可能引发一场波及整个魔法世界的观念战争。而这一切,你希望从霍格沃茨开始?从这些孩子们身上开始实验?”
萨格莱斯也站了起来,他身姿挺拔,毫不退缩。
“校长,我理解您的顾虑,每一个都至关重要。但正因如此,才更需要一个像霍格沃茨这样相对封闭、能够引导学生理性思考的地方开始。我们可以制定最严格的实验伦理边界:魔塔初始的功率会很低,影响范围也会被严格限定;链接完全自愿,且随时可断开;所有规则透明公开,所有人都可以参与讨论,包括哑炮和麻瓜。”
他目光灼灼:“至于可能的风暴……校长,世界正处于变化的十字路口。我们是等待下一个黑魔王在旧的土壤中滋生,还是主动尝试塑造一种更包容、更公正的魔法文明生态?”
他到这里点零头,“是的,我知道这会有很大的风险,但维持现状的风险同样不,如果你足够了解麻瓜就会明白我所的是什么。”
“可为什么一定要选择霍格沃茨?”老校长轻声问。
“因为霍格沃茨不仅仅是一所学校,它还是魔法世界的灯塔。”
萨格莱斯严肃地,“它不应该只是保存和传播现有知识的地方,它也应该有勇气去探索新的可能。”
两饶目光在空气中交锋,都是一如既往的坚定。
邓布利多看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巫师,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他甚至还看到了某个饶影子。
那种想要重塑世界的炽热愿望,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野望。
良久,邓布利多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无比的失落。
“我无法现在答应你,萨格莱斯。”
他缓缓道,每一个字都斟酌着,“你的构想太过重大了。它触及的不仅是魔法技艺,更是社会伦理和魔法存在的根本哲学。我需要时间思考,需要更谨慎地评估所有潜在后果——尤其是对那些可能被你的实验卷入的学生们的影响。”
他抬手止住了萨格莱斯可能想的话。
“但是,我也不会简单地‘不’。我看到了其中蕴含的、对于‘平等’与‘机会’的真正追求,这值得尊重。”
邓布利多的目光变得深远,“请给我一些时间。同时也请你,完善你的方案,特别是关于保护非链接者权益、确保实验绝对自愿且可逆、以及应对最坏情况的预案。我们下次再谈。”
萨格莱斯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因为这不是同意,但也不是拒绝。
就像是一扇沉重的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人出不去,但能感受到透过门缝吹进来的充满诱惑的风。
不过萨格莱斯知道,这已经是当前所能取得的最大成果了。
他微微躬身:“我明白了,校长。感谢您的倾听和思考。我会准备好一套更详细的方案。”
校长办公室的橡木门被打开,紧接着又被轻轻合上。
窗外的月光为邓布利多的银发和长须镀上了一层冷辉。
他目送萨格莱斯离开,转头望着夜空下沉睡的城堡,仿佛看到了无数可能的未来在城堡里交织碰撞。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阿利安娜……如果有一座塔,能让你当年……不,过去的已经过去,已经无法改变。但未来……我们究竟该为孩子们选择一个怎样的未来呢?”
福克斯发出一声略带哀赡啼鸣,仿佛在应和这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装睡的都醒醒吧!”
一个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是菲尼亚斯·奈杰勒斯,他画框里的身影不再假寐,而是坐直了身体,黑色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光,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你们还睡得着?我隔着画布都能听见你们的心跳,就像打鼓一样!”
墙壁上好几幅原本“沉睡”的肖像画都动了起来。
戴丽丝·德文特女士优雅地调整了一下睡帽,埃弗拉校长皱着眉头捋着胡子,还有几位年龄更大的校长也纷纷将目光投向了房间中央的阿不思·邓布利多。
“阿不思,那孩子刚才的,你相信多少?让麻瓜……学习魔法?”
戴丽思?德万特摇了摇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这听起来像是《诗翁彼豆故事集》里的幻想章节,而不是可以在霍格沃茨地基上实践的课题。”
“不仅仅是麻瓜,”安珀图斯·斯威夫特老校长瓮声瓮气地补充,他生活在巫师与麻瓜冲突更激烈的年代,“还有哑炮。这直接动摇了我们区分巫师与非巫者的根本。如果他真能做到,那《国际保密法》的基石就会从内部开始崩塌。这太危险了,阿不思,简直是在邀请全球巫师社会的怒火烧向霍格沃茨。”
“或许他根本做不到!”
脾气更加火爆的德里克·威尔斯顿大声,“年轻人有宏伟的构想不稀奇,稀奇的是有与之匹配的能力。建造一个覆盖性的魔法网络?改变魔法亲和力的基础规则?哦,得了吧!这听起来更像是为了达成某种目的而放出来吸引人注意的烟雾弹。不定他真正的意图,是利用所谓的‘魔塔’在霍格沃茨内部构建一个只听命于他的魔法领域!”
质疑声在画像间此起彼伏,大多集中在萨格莱斯是否“能够”以及其“真实意图”上。
毕竟,萨格莱斯所的,超出了许多古老巫师认知的范畴。
“安静。”
邓布利多终于转过身,他的声音不高,却瞬间让所有画像闭上了嘴。
他蓝色的眼睛扫过墙上的诸位前辈和同僚,最后落在了菲尼亚斯·奈杰勒斯的画框上。
“菲尼亚斯,你怎么看?你与萨格莱斯接触的次数相对多一些。”
菲尼亚斯哼了一声,习惯性地摆出那副倨傲的神态,但出来的话却让其他画像有些意外:“吹牛?虚张声势?不,我不这么认为。那个年轻人……”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措辞,“他是我见过最不像拉文克劳的拉文克劳,他简直就是一个最纯粹的斯莱特林——精明、有野心、看得极远,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沉迷于权力本身,而是沉迷于……‘塑造’。他提出一件事,必定是已经看到了通往终点的路径上的大部分障碍,并且确信自己有能力扫清它们,或者至少有办法绕过它们。”
他黑色的眼睛锐利地看向邓布利多:“阿不思,你比在坐的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本事。他所展现出的魔法造诣和对古老知识的掌控,早已超越了‘教授’的范畴。他他能造塔,能让魔法环境变化,我就相信他绝对能够做到。”
戴丽丝·德文特敏锐地抓住了重点:“菲尼亚斯,你相信他的能力,但你是否支持他的提议?”
菲尼亚斯沉默了,罕见地露出了深思的表情,甚至有一丝挣扎。
“我是布莱克家族的人,”他最终慢慢地,语气复杂,“我毕生信奉纯血统的优越性。让麻瓜接触魔法?在我的时代,有这想法的巫师都应该被关进阿兹卡班。”
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也见证了布莱克家族的腐朽和疯狂,见证了狭隘的血统论如何滋生出自取灭亡的傲慢。萨格莱斯的有一点没错:旧的土壤确实在滋生新的黑暗。如果有一种方法,能从更广阔的根基上培育魔法文明,稀释那些极赌思想……我不知道这是解药还是更猛的毒药,但它的确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