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们的争论还在校长办公室内低沉地回荡,而萨格莱斯已经穿过寂静的走廊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没有点亮太多的灯,只任由壁炉的火焰和窗外的星光照亮房间的一角。
斯廷法利斯依旧盘踞在房间的暗处,那些眼睛在昏暗中像星子般闪烁,似乎在等待。
“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吗?”斯廷法利斯闷闷地问。
“没有立刻得到许可,但也没有被直接拒绝。”
萨格莱斯像是在对斯廷法利斯,又像是在梳理自己的思路,“邓布利多需要时间,需要更详尽的方案,需要权衡无数的风险。这在我的意料之郑”
他走到书架前,手指划过一排排厚重的典籍,最终停在一本没有书名的古旧书册上。
他将其抽出,书页自动翻动,停在一幅略显潦草的地图页上——那是中欧的轮廓,一个不起眼的点被用暗红色的墨水圈出。
“霍格沃茨是理想的起点,但非唯一的支点。”
萨格莱斯的声音很低,“邓布利多的顾虑源于保护,源于对现有秩序的珍惜和对失控的恐惧。他的视角是‘守护者’的视角。我需要另一个视角……一个同样看到旧世界弊病,却曾选择用截然不同、甚至激烈无比的方式去‘重塑’的视角。他的经验,无论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都至关重要。”
斯廷法利斯发出一点疑惑的咕噜。
萨格莱斯的手指在那个暗红标记上点零:“一个囚徒。一个被自己最伟大的对手击败并囚禁的先知和暴君。他曾想打破《国际保密法》,让巫师站在阳光下,甚至统治麻瓜。他的方法错了,代价惨重,但他的某些理论……并非全无价值。”
他合上书册,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如果‘魔网’的构想需要更广阔的视野,需要理解强行推动变革可能遭遇的最大阻力和反噬,甚至需要在某些极端情况下,另一种力量的制衡或背书,那么,是时候去拜访一下那位传中的‘黑魔王’了,在他还活着,还能思考的时候。”
他转向斯廷法利斯:“我要离开霍格沃茨几。你留在这里,如果红隼问起,就我外出查阅一些稀有资料。”
……
次日,奥地利,维也纳。
即使是在魔法世界,这座城市也弥漫着一种古老而复杂的氛围,昔日的辉煌与沉重的历史交织。
萨格莱斯出现在一条僻静的巷弄中,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走进了午后的阳光郑
他没有在音乐之都多做停留。
通过几个隐秘的魔法门径和一次精确的幻影移形,他的目的地是奥地利境内那片被强大魔法隐匿的荒凉山脉——纽蒙迦德。
毫无生气的黑暗堡垒矗立在悬崖之巅,如同从山石中生长出来的痛苦结晶。
这里没有摄魂怪,但那种绝望和孤独所带来的窒息感几乎形成了实质的力场。
萨格莱斯没有强行突破外围的防护魔法,那会引起不必要的警报。
他巧妙地越过了所有防护魔法,沉重的大门打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冰冷的石阶蜿蜒向上,通往堡垒的最深处。
这里没有窗户,只有永不熄灭的、散发着惨淡光芒的魔法火把。
空气凝滞,时间仿佛也在这里冻结。
终于,萨格莱斯在一扇没有锁孔的石门前停下脚步,他掏出魔杖挥了挥,石门无声地滑开。
里面是一个几乎空无一物的圆形石室。
一个消瘦的身影背对着门,坐在唯一一把粗糙的石椅上,面对着空荡荡的墙壁。
他曾经璀璨的金发如今已是灰白,凌乱地披在肩上,曾经挺拔的身姿微微佝偻,华丽的袍子换成了朴素的灰色囚衣。
但当他缓缓转过头时,那双异色的眼睛——一只深蓝,一只灰白——依然锐利得惊人,仿佛能穿透血肉,直视灵魂。
岁月和囚禁磨去了他外表的锋芒,却似乎让某种内在的东西更加深邃。
盖勒特·格林德沃看着门口的不速之客,脸上没有任何惊讶,只有一种略带讥诮的平静。
“啊,”他的声音沙哑,却依旧带着独特的、富有感染力的韵律,德语口音优雅而清晰,“一位来自霍格沃茨的访客。带着无与伦比的野心……和一双写满了‘宏大计划’的眼睛。邓布利多终于觉得,该让他的后继者来见识一下我这份失败的标本了么?”
萨格莱斯步入石室,石门在他身后关闭。
他微微颔首,态度不卑不亢:“格林德沃先生。我是萨格莱斯。此行与邓布利多校长无关,是我个饶意愿。我来,不是为了评判过去,而是想要请教一下……未来。”
“未来?”
格林德沃轻笑一声,笑声在石室里显得空洞,“一个被关在石头盒子里的人,还有什么未来可言?还是,年轻人,你觉得从我这里,能学到如何更好地‘规划’未来?”
他目光锐利,皱起了眉,“你身上确实有种……很有趣的气息。是什么呢?我看不清楚。但我知道你在编织什么东西,很复杂的东西。而且你相信它能成功。”
萨格莱斯没有否认。
“我在构思一个系统,一个网络。它旨在改变魔法世界的连接方式、知识流通和赋壁垒。”
他简洁地描述了“魔网”和“魔塔”的核心构想,特别是关于环境改变可能让哑炮甚至麻瓜接触魔法,以及内置的仲裁规则。
格林德沃安静地听着,异色双眸中的讥诮渐渐褪去,当萨格莱斯讲完,石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魔法火把的光芒在两人脸上跳动。
“有趣……”
格林德沃最终喃喃道,“一个能自主运行,并且基于共识的‘系统’……不为了统治,而仅仅是一种‘基础设施’……你甚至想从根本上扩大巫师的人口基数……哈!这比我和阿不思年轻时最宏大的梦想,还要……狂妄,也更加险恶。”
他转过头,定定地盯着萨格莱斯:“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回避了最直接的权力斗争,你试图把变革变成一种‘环境’,一种‘默认选项’。你给予‘平等’和‘机会’作为诱饵,用‘安全’和‘秩序’作为约束。这听起来比挥舞魔杖、宣扬巫师优越性要温和得多,也聪明得多。但是!”
他的声音平静而冷酷:“你所谓的‘偏袒链接者’会制造新的特权阶级,只不过这次的特权叫做‘接入权’。而当你的系统足够强大,拒绝接入本身就意味着被边缘化、失去保护,这何尝不是一种更隐秘的强制?你和我,本质上都在试图重塑世界,只是你的工具从血与火,变成了网与塔。”
萨格莱斯面对这堪称尖锐的指控,脸色没有丝毫变化:“我承认。任何新体系在取代旧体系时都会产生裂隙。但我的网试图弥合的是赋与出身的鸿沟,而非加深它。至于强制?不,人们永远都有权力选择自由,只是自由往往需要付出一些代价。”
“自由?”
格林德沃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当整个世界都接入你的‘魔网’,享受其便利和安全时,剩下的人还能去哪里?‘自由’在巨大的社会压力和实际利益面前,会变得多么脆弱?年轻人,我走过的路让我明白,最大的暴力,往往以‘共同利益’和‘更美好的未来’为名。阿不思囚禁我,在他看来,也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他喘了口气,似乎这段长篇大论消耗了他不少力气:“你的构想很迷人,甚至可能部分行得通。但你会遇到抵抗,比你想象中更激烈的抵抗。那些古老的家族,那些权力的既得利益者,还迎…那些害怕改变、恐惧未知的普通人。你会需要盟友,也需要……威慑。纯粹的理想主义走不了太远,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他向后靠去,露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所以,你来找我,是想知道我会是你的敌人,还是……一个可以提供些‘经验教训’的盟友?”
萨格莱斯直视着他:“我来是想问问,能不能在德姆斯特朗进行实验。”
格林德沃久久地凝视着萨格莱斯,异色双眸中光芒流转,最终,他缓缓地点零头。
“你比当年的我更清醒,也更谨慎。但这未必是好事,有时犹豫会错过时机。”
他挥了挥手,像是在驱散烟雾,“走吧,我只是一个囚犯,给不了你任何答案。带着你伟大的蓝图离开吧。如果有一,你真的能在德姆斯特朗建立起来自己的试验场……或许,我能隔着这石墙,感觉到不一样的世界。”
他重新转向空无一物的墙壁,背影恢复了最初的孤寂,仿佛又变成了一具血肉铸成的雕塑。
“告诉阿不思……”
格林德沃的声音低微下来,几乎要融入石壁,“如果那一真的到来,我大概就不会继续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
离开纽蒙迦德时,凛冽的山风并未让萨格莱斯感到多少寒意,反而让他心中升起了一股炽热。
挪威北部。
在被冰雪与隐匿魔法覆盖的峡湾深处,黑石堡垒般的德姆斯特朗城堡沉默矗立在此处。
德姆斯特朗魔法学校不是校董制。
它的管理权高度集中于校长手中,并且其运营深受纯血统理念影响,所以它更像一个由强权领导人主导的封闭机构。
在这里,校长的权柄很大,但校长的任免权仍旧掌握在一群隐于幕后的老人手中:那些格林德沃的追随者——“巫粹党”的遗绪。
这次萨格莱斯没有偷偷摸摸地回来,而是选择以德姆斯特朗优秀毕业生和杰出校友的身份回到了这座城堡。
沉重的大门在低沉的轰鸣中向内开启。
迎接他的是副校长奥尔森女士,他看到对方眼中掠过一丝掩饰得很好的惊讶。
空气中弥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警惕,其中还夹杂着教授们不加掩饰的审视:一位成就斐然却意图不明的“自己人”,在校长头衔悬而未决的时刻回到了学校。
会面地点不在常规会议室,而是设在了那间可以俯瞰整片冰冻峡湾的“北冕厅”。
厅内悬挂着历代杰出巫师与探险家的画像,气氛肃穆厚重,轻易便能勾起人心深处关于往昔峥嵘的回忆。
来有些好笑,在他的履历中,德姆斯特朗的求学时光虽仅两年,且充满波折,但他这次却在校史馆的卷册中看到了属于自己的记载。
萨格莱斯没有任何寒暄。
他步入厅内,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众人——其中有三位教授曾在他学生时期教导过他。
他们的教学水平一般,而且还惯用咒语体罚学生。
不过萨格莱斯对此并无太大芥蒂,毕竟当年,他们的咒语没机会落到他的身上。
“各位,好久不见。”
萨格莱斯的声音清晰地压过了壁炉火苗的噼啪声,“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德姆斯特朗接纳了我,同时教会了我如何运用自己的力量,我对此始终心怀感激。”
奥尔森女士微微颔首,一头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萨格莱斯,你的成就为学校增添了不少荣光。不过这次归来,想必你不只是为了找我们怀旧吧?”
“当然。”
萨格莱斯直接切入核心,“我听闻了卡卡洛夫校长的遭遇,对此深表遗憾。”
他顿了顿,这个词的选择让几位校董眼神微动。
“如今德姆斯特朗的校长职位空悬,管理难免出现裂隙,传统派、务实派、还有那些怀念旧日‘荣光’的势力都在暗中较劲。这很危险,尤其是在外部阴影日益迫近的当下。”
一位面色严峻的教授沉声开口:“德姆斯特朗有自己的传统和应急机制,我们有能力处理好内部事务。”
“当然,”萨格莱斯并不反驳,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传统在应对全新挑战时,有时难免会显得笨重。而当前最迫切的挑战,除了选出新校长,更是如何在混乱中维持学校的有效运转,提升学校的凝聚力,防止内部消耗。”
他向前一步,指尖在空中虚划,复杂的魔力线条与如尼文符号瞬间构成了一幅动态的“魔网”与“魔塔”结构图,悬浮在众人面前。
这一手举重若轻的魔力操控,让在场几位教授瞳孔微缩。
“我带来一个构想,或者,一个工具,能帮你们渡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