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祠堂静得落针可闻。

苏晚那句质问砸下,张翠兰瘫软在地,脸色灰败地盯着案上证据——新旧信纸对比、公安局红头文件、产权证明,嘴唇哆嗦着不出话。

几位长辈交换眼神。大伯公刚要开口——

“假的!全是假的!”张翠兰猛地窜起,手指直戳苏晚,“她在骗你们!”

祠堂顿时骚动。

“胡什么?”二伯公皱眉。

“她就是骗人!”张翠兰像抓住救命稻草,声音尖利,“公安局文件?她一个丫头能让公安局开证明?肯定是假货!”

她转向长辈们跪下,涕泪横流:“大伯公,你们想想!她才二十,能把事办这么周全?背后肯定有人教!是她想独吞房子,做局害我!”

这话一出,几位长辈脸色微变。

三姑婆声嘀咕:“也是……晚晚以前多老实,咋突然这么能耐……”

“你住口!”苏桂英猛地抬头,“我孙女厉害咋了?非得让人欺负死?张翠兰,你,晚晚拿的东西哪样是假?”

“都假!”张翠兰嘶喊,“信纸是她后换的!她把真遗嘱藏了!”

“够了!”大伯公拍桌,“张翠兰,公安鉴定的你也敢是假?”

“公安可能被她买通了!”张翠兰豁出去了,“苏晚现在有钱!一赚好几百!有钱能使鬼推磨……”

“你放屁!”

苍老却硬气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齐扭头。

一个头发花白、拄拐的老太太颤巍巍走进,旁边有中年妇女扶着。老太太进门就指张翠兰:“我活七十岁,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

“王奶奶?”苏晚愣住。

来的是桂花巷老街坊王奶奶,以前在街道办干过,性子直,巷里很有威信。她儿子前年调县里,把她接走了,没想到今突然出现。

“桂英妹子,我来晚了。”王奶奶冲苏奶奶点头,盯住张翠兰,“我在门口听半了。张翠兰,你晚晚有钱收买人?那我问你——”

她挪近两步:“上个月十五晚上,你是不是拎鸡蛋摸黑进了县公安局家属院三号楼?”

张翠兰脸唰白。

“你……胡!”

“我胡?”王奶奶冷笑,“巧了,我儿子住三号楼二楼。那晚我下楼倒垃圾,亲眼看见你鬼祟摸进去,还跟门卫打听刑侦科李技术员家住哪屋。张翠兰,你,你大晚上找公安技术员干啥?”

祠堂炸了锅。

“还有这事?!”

“好家伙,她想先下手!”

张翠兰彻底慌,话不利索:“我……走亲戚……”

“走亲戚?”王奶奶旁的中年妇女开口——她儿媳妇,县医院工作,“张婶,你那亲戚叫啥?在公安局干啥?你清,明我去局里问问。”

张翠兰张嘴,一个字憋不出。

苏晚看着,心里翻腾。她早知道张翠兰送鸡蛋的事,是陆衍私下告诉的——他在公安局有战友,碰巧看见张翠兰打听笔迹鉴定。但没想到王奶奶亲眼看见,还在这时站出来。

“大伯公,”苏晚深吸气,“事情清楚了。张翠兰不光伪造遗嘱,还试图找关系。两条都违法。”

“我没有!我就想问问……”张翠兰垂死挣扎。

“问什么?”苏晚眼神冷如冰,“问怎么把假遗嘱做更像?还是问怎么对付我?”

“够了!”二伯公猛站起,脸铁青,“张翠兰,你今把老苏家脸丢尽了!伪造遗嘱、污蔑你大哥、还想找关系……你简直……”

他气不下去,重坐回椅。

大伯公闭闭眼,睁眼时一片清明。他看苏晚:“晚晚,你刚,要他们三内搬走,东西还回?”

“是。”苏晚点头,“如果做不到,我就报警。盗窃、伪造文书、试图找关系——够立案了。”

这话很轻,却像冰碴扎进张翠兰心窝。

张翠兰彻底垮。

她瘫地嚎哭:“我没想这样……我就想着磊磊以后娶媳妇,没房子咋办……大哥大嫂走了,留下东西,晚晚一个丫头用不完,我……”

“闭嘴!”苏桂英颤抖站起,“我儿子儿媳的东西,留给他们的女儿,经地义!你算老几?也配惦记?”

老太太从怀里掏布包,层层打开,是本存折。

“这些年,翠兰从我这儿‘借’走多少钱,我都记着。”她递存折给大伯公,“我不识字,但我每月退休金四十七块五,发了就让她取。取五年,这存折还剩八块三。大伯,您帮我算算,钱去哪了?”

存折在长辈手里传看,每笔取款清清楚楚。

三姑婆咂嘴:“每月取四十……取五年……这得两千多吧?”

“两千四百块。”苏晚轻声,“还没算她从我爸妈存折取的八百,和卖东西钱。”

祠堂死寂。

只有张翠兰压抑的绝望哭声。

“就这样吧。”大伯公一锤定音,“张翠兰,三内,搬出桂花巷七号。所有拿走的东西,原样还回。至于其他的……”

他顿顿,看苏晚:“晚晚,你呢?”

苏晚知道大伯公问什么——追究到底,还是到此为止。

她沉默几秒,目光扫过瘫地的张翠兰,扫过祠堂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在奶奶苍老却坚定的脸上。

“东西还回,人搬走。”她一字一句,“从今起,我和奶奶,跟张翠兰一家,恩断义绝,再没关系。”

“至于报不报警——”她看张翠兰,“看你们这三表现。”

这是最后通牒,也是最后机会。

张翠兰猛抬头,眼里闪过绝望,也闪过一丝恨。可当她撞上苏晚冰冷眼神时,那恨被恐惧吞没。

她知道,这侄女再不是从前任她拿捏的姑娘了。

祠堂外阳光斜照,在青砖地拉长长影子。

一场五年压榨,一场两世恩怨,在这一刻,终见分晓。

苏晚扶奶奶走出祠堂时,听见身后张翠兰撕心裂肺的哭,和二伯公疲惫的叹。

她没有回头。

秋风吹过院子,卷起枯叶。

还那么蓝,雁群早飞远。

陆衍等在院门外老槐树下,见她出来,什么也没问,伸手接过她另只手上沉甸甸的布包。

“累了?”他问。

苏晚摇头,又点头。

身上不累,心累。两辈子积压情绪这全倒出,现在只觉空荡荡的疲惫,还有一种不真实的轻松。

“先回家。”陆衍,“我熬了粥,还热着。”

苏晚转头看奶奶。老太太眼圈还红,却冲她露笑:“晚晚,咱回家。”

“嗯,回家。”

三人沿巷子慢慢往回走。夕阳把他们影子拉很长。

桂花巷七号,那个被占这么多年的家,终于要真真正正回她手里了。

而这,只是开始。

苏晚握紧奶奶的手,感受掌心传来的温度。

爹,娘,你们看见了吗?

咱们的家,马上就要清清白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