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二世二年（前209年），冬月。
章邯率领的那支“囚徒军团”，就像一头尝到了血腥味的饿狼，一旦冲出了函谷关，便再也无法阻挡。
在曹阳（今河南灵宝东），周文试图组织残部进行最后的抵抗。
但他面对的是一群为了洗脱罪名、为了封侯拜将而彻底疯魔的亡命徒。
“杀贼！赎罪！！”
秦军的吼声盖过了冬日的寒风。
章邯身先士卒，秦军虽然装备简陋，但那股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狠劲，硬生生冲垮了起义军的防线。
周文绝望了。
这位曾经带给咸阳无限恐慌的大将，看着身边纷纷倒下或逃跑的士兵，拔剑自刎。
数十万大军，烟消云散。
此时，距离陈胜在大泽乡点燃那把火，仅仅过去了五个月。
火势最旺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剩下的，是满地的余烬，和即将到来的寒冬。
※
第一幕：三川郡的铁壁
解决掉周文后，章邯的目光投向了下一个目标——荥阳（今河南郑州西北）。
那里是通往东方的咽喉。
此刻，起义军的二号人物、“假王”吴广，正率领主力大军围攻荥阳。
但他啃不动这块骨头。
因为守荥阳的人，叫李由。
他是丞相李斯的长子，时任三川郡守。
在朝堂上，李斯是个为了保命而向赵高低头的懦夫；但在战场上，他的儿子却是个硬骨头。
李由站在荥阳残破的城墙上，浑身浴血。
他知道，身后就是父亲，就是大秦。
他若退，三川郡失守，赵高就有理由杀了李斯全家。
“死守！”
李由对着仅剩的秦军嘶吼。
“章邯将军就要来了！只要撑住，这群反贼必死无疑！”
城下。
吴广很焦虑。
荥阳久攻不下，军心已经开始浮动。
而西边传来的消息更是让他心惊肉跳——周文死了。
章邯的那支“厉鬼军团”正朝着荥阳扑来。
“假王！”
部将田臧闯进大帐，一脸的凶相。
“章邯大军将至，我们若还在这里死磕荥阳，那就是等死！必须分兵！留一部分人围城，主力向西迎战章邯！”
吴广犹豫了。
他是陈胜的结拜兄弟，为人宽厚，但缺乏决断。
“可是……陈王没有命令，我们擅自调兵……”
田臧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看出来了，吴广不懂兵法，更没有魄力。
跟着这样的主帅，大家都要完蛋。
在这个乱世，所谓的义气，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陈王？”
田臧冷笑一声。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当夜。
田臧假传陈胜的命令，召吴广议事。
当吴广毫无防备地走进大帐时，迎接他的不是酒宴，而是藏在帷幕后的刀斧手。
“噗嗤！”
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那个曾在暴雨中模仿狐狸叫声、一手策划了大泽乡起义的吴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饶刀下。
田臧提着吴广的人头，接管了军队。
但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章邯。
敖仓之战。
田臧率领精锐迎战章邯。
结果毫无悬念。
在章邯那支“囚徒军团”的冲击下，起义军一触即溃。
田臧战死。
荥阳之围通过一场内讧和一场惨败，彻底解了。
※
第二幕：陈县的腐烂
前线兵败如山倒。
而后方的陈胜，正在做什么呢？
他在杀人。
杀的不是秦军，而是他的老伙计。
自从称王之后，陈胜变了。
他住进了陈县的宫殿，穿上了楚王的华服，出门要坐豪车，脚不沾泥。
他不再是那个在田埂上“苟富贵无相忘”的陈涉了。
他现在是张楚王。
有一，一个当年的老乡找上门来。
这老乡是个大嘴巴，进了宫见到陈胜，也没大没，张口就是：“哎呀，涉啊！你现在可发迹了！想当年咱们一起种地，你还偷过地主家的豆子吃……”
陈胜的脸黑了。
底下的臣子们也怒了：“大胆狂徒！竟敢揭大王的短！有损大王威严！”
陈胜想了想。
我是王。
王怎么能有偷豆子的过去？
“杀。”
陈胜挥了挥手。
老乡的人头落地。
这一下，彻底寒了人心。
那些原本来投奔他的老伙计们，纷纷收拾包袱，连夜逃跑。
“这哪里是陈胜？这分明是第二个秦二世！”
陈胜变得越来越多疑。
他任命了两个酷吏——朱房和胡武，专门负责监视将领。
这两人拿着鸡毛当令箭，只要看谁不顺眼，就抓起来严刑拷打，甚至不经审判直接处死。
起义军的将领们不再想着怎么打秦军，而是想着怎么讨好这两个人保命。
大泽乡的那把火，不是被秦水浇灭的。
是从内部烂掉的。
※
第三幕：最后的落幕
秦二世二年，腊月。
寒风呼啸。
章邯的大军，终于出现在了陈县的城下。
这一路走来，他踩着周文、吴广、田臧的尸骨，气势已经攀升到了顶峰。
“破城！”
章邯剑指陈县。
陈胜慌了。
他亲自上城督战，但此时的“张楚”政权，早已众叛亲离。
士兵们毫无战意，将领们各怀鬼胎。
城门很快被攻破。
陈胜在几名亲信的护卫下，坐着马车，仓皇从西门逃出。
他想逃回他的老家，或者去投奔其他的起义军。
但他跑不掉了。
不是因为秦军追得太快。
而是因为他身边的车夫——庄贾。
逃亡的路上，庄贾看着那个瑟瑟发抖、还在颐指气使的“陈王”，心中生出了一股恶念。
秦军悬赏陈胜的人头，赏金万两，封万户侯。
既然这艘船沉了，为什么不拿船长的人头，去换一张荣华富贵的船票？
“大王，停车休息一下吧。”
庄贾把车停在了一片荒野郑
“混账！秦军就在后面，怎么能停？！”
陈胜大怒，拔剑要砍。
但庄贾比他更快。
一柄短剑，狠狠地刺进了陈胜的胸膛。
陈胜瞪大了眼睛。
他看着这个跟随了自己几个月的车夫，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或许想起了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
想起了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原来，不仅王侯没种。
就连背叛，也是没种的。
“噗通。”
陈胜倒在了荒草丛郑
曾经震动下的张楚政权，随着这具尸体的倒下，彻底画上了句号。
庄贾割下了陈胜的头颅，像提着一只死鸡一样，消失在夜色郑
※
第四幕：乱世的真正主角
陈胜死了。
吴广死了。
这场轰轰烈烈的大泽乡起义，虽然只持续了六个月，但它就像一颗巨大的流星，虽然陨落，却已经撞碎了秦帝国的地基。
章邯站在陈县的城头，看着手里那颗陈胜的人头。
他没有笑。
他的神情反而更加凝重了。
因为他知道，陈胜只是那只报晓的公鸡。
公鸡死了，依然会亮。
真正的猛兽，此时才刚刚睡醒。
在北方，赵国复辟，张耳、陈余拥立赵歇为王，据守河北。
在东方，齐国复辟，田得自立为齐王。
在南方，那头最可怕的猛虎——项梁和项羽，已经渡过淮河，拥兵数万，连战连捷。
还有一个叫刘邦的无赖，虽然在丰邑被雍齿背叛失去霖盘，但他正带着残部，去投奔项梁，即将开始他那传奇的逆袭之路。
章邯收起剑。
他看着满目疮痍的河山，长叹一口气。
“陛下啊……”
“老臣虽然帮您补上了这个窟窿。”
“但这下的大堤，已经到处都在漏水了。”
“传令！”
章邯的眼神重新变得冷硬。
“目标——魏国！”
“不管有多少反王，老夫一个个去灭！”
“哪怕是杀尽下人，也要为大秦……续上这最后一口气！”
风雪郑
那面黑色的秦旗，虽然破损，却依然倔强地飘扬着。
它将迎来它最后的、也是最悲壮的——巨鹿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