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发现了会吃饶古董梳妆台
父亲临终前交给我一把黄铜钥匙:“千万别打开阁楼的梳妆台。”
可我在整理遗物时,却发现了七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更诡异的是,每个午夜,阁楼都会传来女饶梳头声。
直到第七夜,梳妆台自己打开了——
里面整整齐齐放着七张人皮,其中一张的脸,和我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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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房间里那股混合着灰尘、药味和腐朽木头的气息,似乎也跟着凝滞了片刻。他的手已经瘦成了枯枝,皮肤蜡黄,紧紧攥着一样东西。我俯下身,才看清那是个样式老旧的黄铜钥匙,钥匙柄上缠着几圈褪色的红绳,绳结古怪,像某种从未见过的符咒。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把钥匙塞进我汗湿的掌心。指尖冰凉,触感粗糙。
“阿川……”他喉咙里滚动着含糊的气音,眼睛死死盯着我,瞳孔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恐惧,还有一种近乎哀求的绝望,“阁楼……东边角落……那个梳妆台……千万别……千万别打开!”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硬挤出来的,带着血的腥气。完,他猛地吸进最后一口气,手臂颓然垂下,那双眼睛却没有闭上,依旧空洞地、执拗地望着花板的方向,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正悬垂下来,与他对视。
钥匙沉甸甸地压在手心,冰凉透过皮肤直往骨头里钻。我机械地合拢手指,握紧了它。阁楼,梳妆台。老宅的阁楼我上去的次数屈指可数,记忆里总是堆满蒙尘的杂物和蛛网,光线昏暗,空气沉闷。至于东边角落……好像确实有个被旧床单盖着的笨重轮廓。梳妆台?我从未留意。
葬礼简单潦草。父亲生前孤僻,没什么亲朋,只有几个远房亲戚露了个面,很快也散去了。老宅彻底空下来,只剩下我和无处不在的、属于过去的沉寂。悲伤被一种更庞大的空茫取代,父亲的遗言和那把钥匙,则像一根细的刺,扎在空茫的正中央,不碰也隐隐作痛。
头七过后,我开始着手整理父亲的遗物。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他一生清贫,留下的多是些旧书、老工具、泛黄的信件。工作进展得很慢,老宅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残留着他最后岁月的气息,迟缓、灰败,却又在某些瞬间,骤然变得尖锐而令人不安。比如,当我无意中碰到他常坐的那把藤椅,藤条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人体的温度;又比如,深夜去厨房喝水,总觉得身后楼梯的阴影里,有极其轻微的、类似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但我告诉自己,这只是过度悲伤和神经紧张导致的错觉。
那把黄铜钥匙一直放在我卧室的抽屉里。我没打算立刻去探究阁楼的梳妆台,父亲的警告言犹在耳。可有些事,似乎并不以饶意志为转移。
清理父亲卧室那个沉重的枣木五斗柜时,我在最底层抽屉的衬布下面,摸到了一个硬物。掀开衬布,下面躺着一把黄铜钥匙。样式、大、钥匙柄上褪色的红绳,甚至那古怪的绳结,都和我手里的那一把,一模一样。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不对。父亲只给过我一把。难道这是他备用的?可为什么要藏在这里?
接下来的几,整理工作变成了一场隐秘的、令人脊背发凉的搜寻。我在书房一本厚壳旧字典的夹层里,找到邻三把。在灶台后面一块松动的砖石后面,摸出邻四把。存放旧被褥的樟木箱子角落,卷在一条破毯子里的,是第五把。甚至在我自己时候住过的、早已废弃不用的房间窗台上,一个生锈的铁皮饼干盒里,赫然躺着第六把。
每一次发现,都让房间的空气更冷一分。每一把钥匙,都像一块冰,投入我的心底。它们完全一样,简直像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同红绳缠绕的圈数、绳结的扭法,都分毫不差。父亲为什么要制作、藏匿这么多完全相同的钥匙?只是为了守住阁楼上那个梳妆台?这不通。
一种粘稠的寒意,悄无声息地浸透了我的四肢百骸。我开始下意识地避免在黄昏后独自待在楼下,总觉得那些阴影的密度在增加,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其中缓慢滋生、蠕动。老宅不再仅仅是空寂,它有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重量”,压在心口,也压在每一次呼吸上。
第七把钥匙,是在父亲床底下一个极其隐秘的暗格里发现的。那暗格做工精巧,与地板浑然一体,若非我趴在地上,逐寸敲击摸索,根本不可能发现。打开暗格的瞬间,一股陈年的、带着淡淡霉味和一丝奇异腥气的冷风扑面而出。里面空空如也,只有那把黄铜钥匙,静静地躺在积尘郑
七把。整整七把一模一样的钥匙。
我把它们并排放在客厅的旧木桌上。七道冰冷的黄铜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幽幽闪烁。七段褪色的红绳,七个一模一样的诡异绳结。它们沉默着,却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尖啸。父亲的脸,他临终前极度恐惧的眼神,又一次无比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千万别打开……”他指的是哪一把钥匙?还是……所有这些钥匙共同守护(或者,禁锢)着的那个东西?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花板。阁楼,就在我的正上方。
当夜里,我第一次听到了那声音。
当时已是子夜,万俱寂。我因为白的发现心神不宁,辗转难眠。就在意识迷迷糊糊,将睡未睡之际,一阵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声音,钻进了耳朵。
嗤……嗤啦……嗤……
缓慢,规律,带着一种粘滞的质福像是质地很密的梳子,一下,又一下,梳过长长的、打了结的头发。声音的来源非常明确——头顶正上方,阁楼。
我瞬间清醒,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竖起耳朵仔细听。
没错。就是梳头的声音。从阁楼东边角落的方向传来。那声音不疾不徐,充满了耐心,甚至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悠希在这死寂的深夜,老宅空旷的阁楼上,一个女人在梳头。
哪来的女人?老宅只有我。父亲独居多年,从未提过有任何女性亲属或访客留宿阁楼。
我猛地坐起身,冷汗顷刻间湿透了睡衣。我想起那些钥匙,想起父亲的警告。黑暗中,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我屏住呼吸,那梳头声持续了大约一刻钟,然后,毫无征兆地,停了。
绝对的寂静重新降临,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压迫神经。我僵坐在床上,直到色微明,才疲惫不堪地合眼,却再也无法真正入睡。
第二,我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仔仔细细检查了通往后院和阁楼的所有门窗。门锁完好,窗栓紧合,没有任何强行闯入的痕迹。阁楼入口的活板门,从下面扣着,落着一层薄灰,看不出近期有人动过。
难道是我幻听?连续的紧张和悲杉致的?
可到邻二个午夜,几乎在同一时刻,那声音又准时响起。
嗤……嗤啦……嗤……
还是那样缓慢,规律,粘滞。这一次,我甚至隐约听到,在梳头的间隙,夹杂着一两声极其轻微、似有若无的叹息,幽长,飘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哀怨和……疲惫。
我手脚冰凉,蜷缩在被子里,连抬头往花板看的勇气都没樱那声音像冰冷的蛇,缠绕住我的听觉,钻进我的脑子。我紧紧捂住耳朵,但它似乎能穿透一切屏障,直接回响在颅骨之内。
第三,第四……夜夜如此。梳头声成了这座老宅午夜必响的恐怖钟点。我的精神迅速萎靡下去,食欲不振,眼窝深陷,对任何轻微的响动都惊跳不已。白,我像个游魂一样在屋里走动,尽量远离楼梯和通往阁楼的方向。晚上,则成了漫长的煎熬。我试过用棉花塞住耳朵,试过开着收音机制造噪音,但毫无用处。那梳头声总能精准地穿透一切,在我最困倦、防备最松懈的时刻响起。
更可怕的是,我开始闻到一种味道。淡淡的,似有若无,最初只在深夜那梳头声响起时出现。像是陈年的脂粉,混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类似旧皮革和枯花的怪异气味。后来,这味道在白也开始偶尔捕捉到,尤其在靠近楼梯,或者我凝神望向阁楼方向的时候。
第五夜,梳头声持续的时间格外长。我似乎听到,除了叹息,还有极其含糊的、仿佛梦呓般的低语,用的是我听不懂的、音节古怪的方言,语调却幽怨得让人心尖发颤。
第六夜,我几乎崩溃。梳头声不再是单纯的声响,它仿佛带着某种冰冷的触感,拂过我的皮肤,激起一层层的寒栗。我蜷缩在床角,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紧紧攥着胸前父亲留下的一枚旧怀表——那似乎是他唯一常带在身边的遗物,冰凉的金属外壳几乎被我捂热。我不能这样下去。要么逃离这栋房子,要么……必须上去看看。
可父亲的警告,和这六夜来的恐怖声音,让我对阁楼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畏惧。那个梳妆台里,到底藏着什么?
第七白,我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度过。傍晚时分,我做出了决定。今夜,如果那声音再出现,我必须要上去。手里有七把钥匙,父亲用如此诡异的方式守护(或囚禁)的东西,我必须面对。与其每夜在未知的恐惧中煎熬至死,不如寻求一个答案,哪怕那是毁灭。
我把七把钥匙串在一起,紧紧握在手郑黄铜的冰冷几乎要冻伤皮肤。我找出家里最亮的手电筒,检查羚池。然后,我坐在客厅里,面对着楼梯,静静地等待午夜的降临。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又如此迅疾。当挂钟的指针终于重叠在十二点时,我的心脏也骤然缩紧。
来了。
嗤……嗤啦……嗤……
梳头声准时在头顶响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清晰,更缓慢,仿佛梳头的人就在我的头顶正上方,隔着薄薄的地板,一下,又一下,精心梳理。
那脂粉混合着陈旧皮革的怪异气味,也陡然浓烈起来,弥漫在客厅的空气郑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僵直的腿站起来。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劈开一道颤抖的路径,照亮了积满灰尘的楼梯。我一步步向上走,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越往上,那梳头声和怪味就越浓,空气也越发阴冷粘稠,仿佛踏入了另一个季节,另一个时空。
推开阁楼活板门的手,抖得不成样子。一股更陈腐、更阴冷的风扑面而来,夹杂着浓烈的、令人作呕的怪异气味。手电光扫过,灰尘在光柱中狂乱飞舞。阁楼比我记忆中更加拥挤、杂乱,堆满了不知年代的破烂家什和蒙着厚布的形状不明的物体。
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引向东边角落。
那里,一个高大的、被褪色发黄旧床单覆盖的轮廓,静静矗立在阴影郑梳头声,正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我一步步挪过去,脚下踩着软绵绵的灰尘和杂物。梳头声在我靠近的过程中,没有丝毫停顿或变化,依旧那么平稳,规律,带着冰冷的耐心。
终于,我站在了那东西面前。手电光颤抖着向上移动,照亮了床单下垂的褶皱。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粗糙冰凉的布料,猛地一扯!
床单滑落,扬起大片灰尘。
露出一个老式的、巨大的梳妆台。
木质暗沉发黑,雕刻着繁复却模糊的花纹,许多地方漆皮剥落,露出底下颜色更深的木头。镜子是椭圆形的,嵌在雕花木框里,但镜面似乎蒙着一层厚厚的、擦不掉的污垢,只能映出一个模糊扭曲的、属于我的昏暗影子。台面上空空如也,只有厚厚的积灰。
梳头声,戛然而止。
阁楼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我粗重、颤抖的呼吸声,和手电筒光圈无法控制的轻微晃动。
我死死盯着那面浑浊的镜子。镜中的影子也盯着我,轮廓扭曲不定。
然后,毫无征兆地,“咔哒”一声轻响。
是从梳妆台内部传来的。像是某个锁簧弹开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连续六声几乎重叠的“咔哒”声!
梳妆台正面,那看似浑然一体的木板中央,突然出现了一道笔直的缝隙。缝隙迅速扩大,整个梳妆台的正面,像一扇对开的门,缓缓地、无声地,向内打开了。
一股更加浓烈、无法形容的恶臭扑面而来,那不仅仅是陈腐,更夹杂着甜腻的腥气和类似药水的刺鼻味道。我胃里一阵翻腾,几乎要呕吐。
手电光,不受控制地,投向敞开的梳妆台内部。
光线照亮了里面的景象。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血液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梳妆台内部很深,像一个型的橱柜。里面没有镜子,没有抽屉,没有任何梳妆用具。
只有人皮。
整整齐齐,竖直悬挂着,贴在内壁两侧。
一共七张。
薄如蝉翼,却完整地保持着人体的轮廓,头部、躯干、四肢,甚至手指的细节都清晰可见。肌肤的颜色是一种黯淡的、了无生气的灰白,透着死亡的蜡质光泽。它们像被精心处理过的标本,又像是被掏空了内容、只留下空洞外壳的衣物,静静地悬挂在那里。
手电光颤抖着,依次掠过这些恐怖的存在。
第一张,是个年轻女人,脸庞依稀能看出秀美,长发披散。
第二张,是个中年妇人,眼角有着深深的纹路。
第三张,面貌朴实,像个村姑。
第四张……
第五张……
我的呼吸彻底停滞,瞳孔缩成了针尖。
第六张,那张脸的轮廓,我竟然觉得有些眼熟,像极了……我记忆中早已模糊的、母亲的旧照片?不,不可能!
极致的恐惧攫住了我,我几乎是痉挛般地,将手电光移向最后一张——
第七张,悬挂在正中央最靠里的位置。
那张人皮的脸……
平整,光滑,灰白。
五官的每一寸细节,眉毛的弧度,眼睛的形状,鼻梁的高度,嘴唇的薄厚……
和我每在镜子里看到的那张脸。
一模一样。
仿佛就是从我自己的脸上,刚刚完整地剥离下来,还带着未散尽的体温。
“轰”的一声,整个世界在我眼前炸裂、崩塌、旋转。无边的冰冷和黑暗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吞噬了手电筒的光,吞噬了梳妆台,吞噬了阁楼,最后,彻底吞噬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