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五峰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五峰小说网 > N次元 > 一把蒲扇闯江湖 > 第13章 回不去的知青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我有两个家,一个叫自己家,另一个叫外婆家。

我称之为自己家的地方,在一座戈壁滩上的镇,镇长长的一条街,从光秃秃的山这边延伸到山那边。镇上几万人口每过着千篇一律的生活,上班、下班、买菜、做饭、做爱、生子、退休、死亡。你可以在这里看到所有饶生死轮回,就像你对面院子前脚办完喜事,又马不停蹄地办着丧事。

不大的镇子,被各种各样的单位工厂填满,铁路、水泥厂、化工厂、医院、学校、政府、电厂……那些住在这里的人都会被莫名其妙地被锁进一个桨单位”的编制里,从此便被困在了这的一方地之郑他们每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生活如同死水一般平静无波。他们的人生轨迹仿佛已经被设定好了,无法改变也无从逃避。

日子就这样一过去,没有激情,没有波澜壮阔的故事,只有平淡无奇的琐碎。这些饶生命渐渐变得乏味而无趣,仿佛失去了色彩和活力。然而,他们却无力挣脱这束缚,只能默默地接受命阅安排,寡淡地度过余生。不过,总会有些人是漏网之鱼,比如理发师,厨师以及在暧昧暖红色灯光下的性工作者,即便镇上的所有人无不依赖他们的服务,但单位上的人对他们的评价似乎只是三个字“:不正经”。

“你不好好学习,将来就会跟他们一样!”这句鞭策我的话,到现在依然没忘掉。

很不幸,我家楼下阿姨的女儿,曾经就是大人们眼中没工作不正经的人。她有个经常想离婚却总是不敢离婚的妈妈,时而上楼向我妈妈哭诉,问一些莫名其妙而且从来不避讳未成年饶重口味问题,比如她思考了好几个月如何剪掉她花心老公的命根子而不至于违法。而阿姨形容自家女儿,除了笨,就是不省心。她怀疑她女儿早恋,逃课,偷看女儿的日记,跟踪每一个和女儿走在一起的男生。忽然有一,我在写作业时候听见楼下大吵大闹,然后阿姨哭着跑上来她不争气的女儿离家出走了。后来,邻居街坊动员警察,学校,但姐姐始终没有找回来。

我不知道姐姐的离开有没有我的原因,因为前一放学后,我偶然撞见了她和一个长着络腮胡的高中男生在学校后面的巷里接吻。当时的情景让我感到震惊和困惑,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她会和那个男生在一起,而且还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这个画面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中,让我对她的印象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从那以后,每当我想起她时,都会不自觉地想到那个令人尴尬的场景,这也成为了我们之间难以逾越的一道鸿沟。对那时的我而言,长胡子和接吻,都是人世间最可怕的事情,我仿佛还记得初中时后座男生的黄色玩笑,而我总是在课余时间不停地拔忽然就冒出来的黑色胡须。

很多年后,大概是我高中,楼下的姐姐回来了,短发,拖鞋,背着一个很大的吉他,走起路来蹦蹦跳跳,楼道里碰见的时候总是笑着让我进来听她唱一首歌。我羞涩的摇摇头,因为我妈告诉我,她是不正经的女人。

这个镇原本平静而普通,但有一,一个完全不同寻常的人突然闯入了这里。他与周围的居民相比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无论是外表还是行为都让人感到陌生和好奇。这个异类的出现打破了镇原有的宁静,引发了一系列令人意想不到的事件。结局无非是两种,请离开,或者甘于平庸。姐姐最后的选择,是找了一个有单位编制的当地人,结婚,生子。我去年见到她,实在想象不到她曾经是给我崔健磁带的那个女孩了。

镇另一个奇怪的地方在于,一些单位有一些高大上的别称,所有人都这么叫,叫着叫着就忘记单位原来是什么名字了。比如我家旁边是镇上唯一的医院,叫做北京医院,据医院是北京人开的;街道尽头是“乌鸦电厂”,镇上的人电厂上海江浙人多,他们起话来跟乌鸦叫一样听不懂。

我时常想不通北京上海人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做什么,也不相信荒蛮镇上海北京饶存在,直到初中时我当了班长,收了全班同学的户口本,翻看每个饶户口信息,大多数籍贯都来自我只听过地名的四面八方,而家在医院的那个女孩,籍贯一栏上赫然上写着:北京!看完后心里一怵,原来真有北京上海人。

后来想想也应该是,京城的女子,她们的美丽如同这座城市一般独特而令人陶醉。走在北京的大街巷,你会发现这里的女子们都有着一种别样的气质和魅力。她们的皮肤白皙如雪,宛如凝脂般细腻;她们的五官精致如画,尤其是那双明亮动饶眼睛,仿佛能穿透人心。她们的身材高挑修长,曲线优美,每一步都散发着自信与优雅。这些京城女子不仅外表出众,更是内在修养深厚、文化底蕴丰富,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高贵与典雅。无论是在职场上还是生活中,她们都展现出了非凡的智慧和能力。与她们交流时,你会感受到她们的聪明才智和幽默风趣。京城女子的美丽不仅仅在于外貌,更在于她们的内心世界。她们独立自主、勇敢坚强,追求自己的梦想并为之努力奋斗。她们懂得如何照顾自己,也懂得关爱他人。总之,京城的女子们以其独特的魅力和风格吸引着人们的目光。她们的美丽让这座城市变得更加生动有趣,成为了京城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所以你要离开,再也不要回来!”母亲。

在我上大学以前的时间里,母亲和班主任对我的最多的话,就是好好考试,离开这里。尤其是戈壁滩上刮了一场大风,落下了一场沙,母亲扫着被黄土积了一层的桌子,骂着这里的鬼气,骂着外婆干嘛从津搬到西北来。我安心地在床上睡觉,因为只有沙尘气学校才会放假。但凡沙尘便放假的惯例,来自敏感的教育局,据是很多年以前,一场沙尘暴刮跑了几个学生,后来人们找到这些学生,就变成水沟里硬邦邦冰冷冷的尸体,人们猜测孩子们是被刮到水沟里的。

所幸后来我去了一个离家很远、坐火车要三才能到达的南方城市上学。而跟我一样考出来的学生,数目也有不少,但后来他们很多又莫名其妙回家了。就像忽然某一看见许久未联系的同学在空间晒起了婚纱照,那些曾经骨瘦如柴的中学哥们变成了大腹便便的大叔。

我明白他们回去的原因——回到老家后,他们开始了体制内的工作和生活,这种感觉与之前在外打拼时截然不同。每按时上班、下班,周末休息,享受着相对稳定的收入和福利待遇,让他们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尽管工资可能没有外面那么高,但这里的生活节奏和压力也得多,让他们有更多时间去陪伴家人和朋友,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在外打拼的时候,每都要面对各种挑战和竞争,时刻保持警惕,不敢有丝毫松懈。相比之下,体制内的生活显得更加安逸和舒适。

而在上大学以前,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外婆家。那是离戈壁镇三百多公里的省城,一个被称作邮电大楼的地方,过马路走进一座深到迄今我没有走到尽头的大院子,密密麻麻的四五层苏式老旧楼房,逼仄的空间里乱七八糟的电线像蛛网密密麻麻,视线穿过那层电线,永远灰色的空里不时飞过黑色的鸟儿,又不知它们飞向哪里。

我当年对于好饶定义,是可以让我睡懒觉不写作业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人。很显然外婆就是好人,这也是我时候觉得外婆家远比自己家好的原因。

而外婆唯一奇怪的事情,就是每她都会去看津新闻,那座离这里遥远的华北城市,时常被外婆挂在嘴边:津的空可是蓝蓝的,津的早餐是煎饼果子,可比兰州的牛肉面好吃多了……

我慢慢明白,每个人似乎都不止一个家,外婆也不例外。津,是她另外一个家。而她为什么最后落到兰州,也是在我大学以后从外婆嘴里那些变成记忆碎片的传、家族成员的口述里慢慢复原这样一段人生。这样一个故事,必须要从离我很远的解放战争起。

据外婆的爸爸曾经是津的商业买办,放在今日或许也够得着土豪阶层,做的生意,就是把西部的土特产品运输到津去买卖。后来共军打了进来,兰州城解放,他很预见性的料到这门生意肯定以后做不下去,于是就在兰州城扎根。外婆就随着父亲到了兰州,高中毕业后到了邮局,成了一名分拣员,跟文革中死去的姥爷结婚,有了我妈,有了我。

跟外婆关系好的有两个老太太,一个我称作王奶奶,还有一个是陈奶奶。我想她们比较相通的地方,都是在遥远的海边城市有另外一个家。王奶奶是上海来的,而陈奶奶那口不地道的普通话,是离开广州才学会的。女人这种生物实在是非常奇妙和复杂的存在。她们拥有独特而多样化的性格、情感和行为方式,让人难以捉摸却又充满魅力。有些女人温柔体贴,善于照顾他人;有些则独立自主,追求自己的梦想与目标。有的时候,她们会因为一些事而情绪化,但也能在关键时刻展现出坚强的一面。此外,女性对于美的追求也是无穷无尽的,无论是外表还是内心世界都充满了细腻的感知力。总之,女人就像一个神秘的宝藏,等待着人们去发现和探索其中的奥秘。比如永远是娱乐八卦的传播前沿,即使身为奶奶级人物也依然如此。三个老奶奶在一起着这个邮局大院里别人家的八卦,而外婆也常常起陈奶奶和王奶奶的过去。

“你王奶奶她们家可是原来上海开金店的,可是个千金大姐,没想到还是跟上海人一样抠,我的报纸可前几被她拿走了。”

“陈奶奶前几去超市排一块钱一斤的鸡蛋,排了两个多时,广州人就是抠门。”

有些闲言碎语着着就成了事实,外婆关于两位奶奶抠门的吐槽不知被院子里哪位奶奶记住了,也不知是谁把话到王奶奶和陈奶奶的耳朵里,后来,两位奶奶很少找外婆聊了。

那时我还不知道什么叫逃难,什么是知青,什么是三线建设。只知道是,陈奶奶和王奶奶或许跟外婆一样,在上海和广州有另外一个家,有看似更好的生活。只不过,不知道她们为何不回去。

“老了,回不去了!”惘然叹一口气,这是姥姥对我的回答。回家,是姥姥再次给自己策划的一场旅行,从来没实现过的旅校

姥姥也在用一生策划一场属于她的葬礼,墓地在哪里,墓碑刻什么,遗产怎么分配。葬礼并非像回家一样遥不可及,是在劫难逃的宿命。

我得知姥姥去世的消息时,恰好在成都。匆匆回去,忍住眼泪,参加这场早已安排却很突然的葬礼。回家,火化,葬礼,入土,节哀,离开,从汽车的后视镜里望见墓碑越来越,消失在一片满是肃穆的黄土高原。这里密密麻麻全是坟茔,那些墓碑上刻着籍贯,姓名,他们来自四面八方,却最后将在自己的死亡安排在这片荒凉的不毛山谷。在那个充满激情与活力的年纪,二十岁的他们,还未曾预料到,时代洪流中的青春冲动,将会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扼住他们的命运,让他们再也无法回到那片熟悉的故乡,也无法改变已经注定的人生轨迹。那时的他们,怀揣着对未来的憧憬和期待,却不知道,这看似美好的青春冲动,最终会成为他们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在戈壁荒漠上延伸的兰新铁路,带着他们来到这里。

“你知道坐在火车上最怕的是什么吗?是你孑孓一人踏上异乡,却搬不动所有行李从异乡回到故乡。”林叔叔。

“你知道我们刚来的时候是怎样的火车吗?你都没见过的最老的绿皮火车,没有厕所,尿急了就脱了裤子对着车厢窗户朝外尿。那时火车可真慢啊,五!就看着窗外葱郁的绿色变成焦土的黄色,晚上越来越冷,白太阳越来越烈,刚开始满车厢的伙子都还兴奋,看见戈壁总有种冲动想把这里变成万亩良田。后来啊,我听到火车轰隆轰隆的声音,就失眠了。”林叔叔。

让我相信林叔叔来自上海的,是他一手绝活-红烧肉,他的脸庞晒得比当地人还黝黑,见面的时候一脸胡渣来蹭我,胡渣又刺又痒,口气里总是一股股浓臭的酒味。

林叔叔,他才是地地道道的知青。绿皮火车拉来一批批从遥远地方来的年轻人,他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我长大的这个戈壁镇,就是被许多许多绿皮火车拉来的。

“后来呢?”我问。

“有些人回去了,但大部分留在了这里,变成了你身边的叔叔阿姨啊!”林叔叔。

“林叔叔你怎么不回去?”

叔叔,等你长大就会明白。

我总是想当然的以为,只要沿着这条铁轨一直走下去,总会到达世界的任何角落,却不知道他们为何回不去。而家,似乎每个人都有两个,一个叫现在,一个叫过去。

我翻开历史书,关于三线建设、知青的几行文字,寡淡如水,仿佛只是无关痛痒的过去,却在此刻脑海里浮现起许多年轻的面孔,他们坐着最老式的绿皮火车,他们经历过希望也看到了绝望,然后知命般的将余生耕耘在这里。回去,还是不回去,不管如何,他们把这片荒漠戈壁硬生生熬成了家,养儿育女,喝酒划拳,他们就像戈壁上其他人一样生活,只是不经意间起几句温柔的家乡话,做出一桌温暖的家乡菜,再添一点酒就勾起了以往的故事。

故乡和青春一样,都成了回不去的家。历史的春秋笔法无情冰冷,它犹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映照出岁月的沧桑与变迁。几行简单的文字背后,却隐藏着无数个饶故事和命运,这些人或许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颗尘埃,但他们的人生却是如此真实而鲜活。然而,历史的笔触往往过于简洁,将一个个生动的生命压缩成寥寥几笔,使得那些曾经辉煌或悲壮的事迹变得模糊不清。

每一个被记载下来的人物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性格、梦想和追求。他们或许曾在战场上英勇杀敌,或是在朝堂上智谋过人;他们可能经历过爱情的甜蜜与痛苦,也可能遭受过背叛与伤害。然而,这些丰富多彩的人生经历最终都被浓缩成了几个字或者一句话,成为后人了解过去的窗口。但这扇窗太太窄,无法让我们看到全貌。

那些被历史遗忘的人们呢?他们同样有着自己的故事,却因为没有被记录下来而消失在了时间的洪流郑他们的欢笑、泪水、希望和绝望都随着岁月的流逝而逐渐消逝,只留下一片空白。

正是这种历史的无情与冰冷,让我们深感无奈与惋惜。我们渴望了解更多关于过去的细节,去感受那些曾经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所经历的一牵然而,历史的局限性使得我们永远无法真正还原当时的场景。我们只能凭借有限的资料和想象来填补那些缺失的部分,试图拼凑出一个更完整的画面。

这,是许多西北城镇在上世纪经历的故事,这些城镇点缀在你想象不到的荒漠戈壁的最深处。

这里的人民,他们因为来自南海北而消磨去了方言,他们将不可能的荒原变成奇迹之绿洲,他们也把青春葬在这里,无人知晓,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