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主任！赵副主任的草案思路方向是对的！”一直沉默的陈继忠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旧时代的刻板腔调，“文件化、法制化，就是要严格！规范！一丝不苟！不能因为现场条件复杂就降低标准！ISo9000是国际先进经验，代表着更高的管理水平！我们不能总沉溺于‘土作坊’式的经验主义！高标准才能倒逼进步！至于现场困难，那是执行力的问题！不能怪制度本身！”他话里话外，直接将矛头对准了考绿君代表的“本土经验派”。
“陈科长，”一直沉默的考绿君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像在滚沸的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水，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他缓缓站起身，没有看陈继忠，而是直接走到会议室前方的黑板前。他拿起粉笔，直接伸出带着粗茧的手指，在那光滑的黑板上“唰唰”画出一个极其简陋却异常清晰的示意图 —— 一个圆圈代表核心目标（安全、质量、效率），几条曲折线代表现实路径（现场痛点、资源限制、人为因素），一个精美的方框代表理想制度（ISo9000、tqc等）。
他用手指重重敲打着那个代表“理想制度”的方框：
“国际标准，是好东西！没人否认！”他手指猛地一划，戳向那些曲折的路径，“但再好的东西，也得沿着我们脚下这条实实在在的、布满荆棘和陷阱的路，才能走到这个圆心！陈科长，您的高标准倒逼进步，道理没错！但这个‘逼’字，方向要对！”
考绿君目光如电，扫过全场，最后钉在赵彤君那份草案上：
“我们现在要的不是一个悬在半空、不接地气的‘空中楼阁标准’！我们要的，是一套能修路、能填坑、能架桥，能造房，能安装设备，能电气调试，……，能让我们脚踏实地一步步逼近核心目标的‘工具书’和‘交通规则’！”他语速陡然加快，带着一种压抑许久的激愤：
“文件表单不是目的！量化指标不是摆设！法制化不是用来吓唬工人、制造繁琐程序、甚至掩盖真正风险的！”
他猛地抓起赵彤君那份草案中关于吊装温度阈值的那一页，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
“像这个‘±2c’！它量化了吗？量化了！也很精确！但是！”
他“啪”地将那页纸拍在黑板上，手指狠狠点在漆岳沁之前质疑的地方：
“它量化的是温度！可我们最大的风险是横风！横风的数据呢？横风的量化指标呢？在哪里？！这份‘漂亮’的草案，避重就轻，用无关痛痒的量化指标，掩盖了真正的核心痛点！这不是文件化！这是在搞数字游戏！是在用看似科学的标准，制造合法的‘盲区’！是在给真正的安全隐患披上一件合规的外衣！”
他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盯着脸色煞白的赵彤君：
“赵副主任！您告诉我！这样的‘法制化’，这样的‘定量化’，除了满足您对‘国际标准’的完美想象，除了能让您的报告看起来更‘漂亮’，除了增加毫无意义的工作量和可能诱导工人忽视真正的危险去填这张破表！它！到底！有！什！么！用！！”
最后几个字，考绿君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会议室嗡嗡作响！那份被他拍在黑板上的草案纸页，在重力作用下，晃晃悠悠地飘落下来，像一块苍白而无价值的遮羞布。
死寂！绝对的死寂！
连谌佑真都被考绿君这石破惊的指控惊得忘了喝茶。
漆岳沁镜片后的目光亮得惊人。
邾勇靓攥紧了拳头。
李淑兰的算盘珠子彻底不动了。
邹金善眉头拧成了死结。
邹关典张着嘴，想打圆场却不知从何起。
赵彤君如遭重击，脸色由煞白转为铁青，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指着考绿君：“你…你血口喷人！你这是恶意揣测！是对国际标准的亵渎！是对企业管理科学化的反动！”
呼煌烨吓得差点把钢笔掉在地上。
“够了！”仰琪钧一声断喝，如同惊雷！他脸色阴沉如水，目光冰冷地扫过剑拔弩张的双方。
考绿君那番撕开“纸面陷阱”的控诉，太过尖锐，也太过震撼！这已不仅是技术路线的分歧，更是触及了管理升级的根基——你定下的规矩，到底是为了安全质量，还是为了纸面合规？是为了解决问题，还是制造新的问题？
仰琪钧的目光最终落在飘落在地上的那页草案上，又缓缓抬起，看向考绿君那双燃烧着怒火却无比清醒的眼睛，最后定格在赵彤君那失魂落魄、甚至带着一丝被彻底戳穿虚妄后的茫然与恐慌的脸上。
会议室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仿佛下一秒就要爆炸。
仰琪钧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得可怕：
“考科长提出的问题…非常严重！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条款疏漏！这是方向性问题！”
仰琪钧锐利的目光逼视赵彤君：“赵副主任，我需要你，以及你的团队，对草案中每一个关键量化指标的设定依据、针对性和潜在风险规避效果，做出最详尽、最基于我们自身‘痛点报告’的明！‘为什么是这个指标’？‘它解决了我们报告的哪个具体痛点’？‘它忽略了什么风险’？‘执行成本与收益是否匹配’？一条一条，给我解释清楚！解释不清楚的条款，一条也不能放进我们的升级文件体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
“文件化、法制化、定量化！是为了让管理更有效！而不是制造新的枷锁和陷阱！谁要是想在这上面玩花样，搞‘纸上谈兵’、‘掩耳盗铃’那一套……”
他猛地一拍桌子！
“我仰琪钧，第一个不答应！散会！”
完，他霍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会议室，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硝烟弥漫的战场。
考绿君胸膛起伏，弯腰捡起地上那页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草案纸，看着上面那个刺眼的“±2c”，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疲惫的弧度。
他知道，这场关于“纸面规则”本质的战争，才刚刚拉开最残酷的序幕。
赵彤君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那份曾经引以为傲、如今却如同废纸的草案封面，上面烫金的“ISo9000”字样，此刻显得如此刺眼和讽刺。
角落里，漆岳沁和邾勇靓无声地对视一眼，迅速收拾起桌上的资料和计算器。真正的硬仗，在数据与逻辑的战场。
邹金善默默收起他的tqc手册，眼中若有所思。
谌佑真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端起茶缸，茶水早已冰凉。
陈继忠脸色难看，低头不语。
李淑兰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在算盘上划过一个意味不明的数字。
呼煌烨看着偶像失魂落魄的样子，手中的笔，终究没有再落下去记录一个字。
风暴的中心，考绿君捏着那份草案碎片，挺直了脊背。藏蓝工装下的身躯，像一块沉默却坚硬异常的钢锭。他看向窗外bY工地上那高耸的钢铁丛林，目光穿透迷雾。
纸面的陷阱已被撕开，血肉模糊的真相就在眼前。升级之路，每一步都踏在荆棘与熔岩之上。下一刀，该砍向哪里？
考绿君捏着草案碎片的手慢慢松开，碎片落在桌上发出细碎的响，像某种断裂的信号。
他转身看向邹金善，后者正摩挲着tqc手册封皮上的机油渍——那是三年前蹲在生产线旁记数据时蹭上的，至今还留着淡褐色的印子。“老邹，当年你搞全面质量控制时，最头疼的是什么？”他的声音像淬了火的钢，沉郁里带着股子撞破南墙的劲。
邹金善抬头，目光掠过桌上散落的供应商报表、车间工序记录，最后落在窗外那座正在浇筑的高炉上。高炉顶赌钢水罐正喷着橘红色的火焰，把迷雾染成了血一样的颜色。“是把‘标准’从纸上拽下来，按进车间的每一道焊缝里。”
他指了指手册里夹着的一张旧照片——那是当年他和工人蹲在机床旁，手里举着个游标卡尺，脸上全是黑灰，“那时候我们每守着生产线，把每一个零件的误差都记在本子上，连夜班的师傅都嫌我们烦。可就是这么熬了三个月，才把‘不合格率’从12%降到了0.3%。”他停顿了一下，指尖轻轻敲了敲手册，“现在的问题，比当年更脏——有人把数据当成了遮羞布，可咱们得把这布掀开，让里面的烂肉见光。”
（企业升级工作，由企业管理办公室起草、契合企业实情的《上海宝钢bY企业升级工作实施细则》，经bY总公司经理办公会议及党政工团会议审议通过，以bY（87）259号红头文件正式颁发！细则涵盖引言、总则、总体战略与目标、升级基础条件、升级标准、企业等级标准的申报评审与复查、实施方法与步骤、保证措施、附记等八章二十九条。参见作者有话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