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马人引擎盖下的V6发动机发出撕裂般的轰鸣，红色的车身像一头失控的野牛，在立交桥的车流中硬生生挤出一条道。
白语嫣把油门踩进磷。
仪表盘指针疯狂跳动，一百二，一百四。
旁边的林轩却悠闲得像是个搭顺风车去菜市场的大爷。他把玩着手里那根不知什么材质的银针，眼皮都没抬一下。
“你不怕死？”白语嫣猛打方向盘，车身剧烈侧倾，避开了一辆送快递的三轮。
“怕。”林轩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把银针举起来对着阳光照了照，“但我更怕穷。苏总要是撕票了，我那几千万的诊费找谁要去？”
白语嫣握着方向盘的手背青筋暴起。
都什么时候了，这混蛋还惦记着钱。
“根据技术科定位，苏雨涵的手机信号最后消失在西郊老造纸厂。”白语嫣语速极快，根本不管林轩听没听，“绑匪很专业，用的虚拟号码，变声器，而且……他们知道你的名字。”
“知道我名字的人多了。”
林轩收起银针，目光突然落在后视镜上。
不是看后面的车。
他的瞳孔深处，极快地闪过一丝金芒。
视线穿透了真皮座椅，穿透了金属底板，直达车底。
底盘传动轴旁边，吸附着一个指甲盖大的黑色塑料块，红灯正在极其微弱地闪烁。
有点意思。
不是简单的绑架。
这是个连环套。
“白大队长，看来你们警队的安保措施也不怎么样嘛。”林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手指在真皮座椅上以此不规则的频率敲击，“车底下那玩意儿，是你自己装的？”
吱——！
刺耳的刹车声瞬间响彻高架桥。
后方一连串的急刹车和谩骂声。
白语嫣猛地转头，那双漂亮的杏眼里全是杀气：“你什么？”
“底盘左侧，第三根横梁下面，高性能GpS定位器，带窃听功能。”林轩指了指脚下，“正在工作。”
白语嫣脸色瞬间煞白。
她是刑警队长，警车被装了定位窃听，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警局内部有鬼。
或者，对手的渗透能力，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
“别停，继续开。”林轩甚至打了个哈欠，“人家费这么大劲装上去，你要是停下来，岂不是辜负了观众的一番好意？”
白语嫣咬着牙，重新轰下油门。
只是这一次，她的手心全是冷汗。
所有的部署，所有的警力调动，如果都被对方实时监控……那这就不是去救人，是去送死。
“停车，我要汇报……”
“汇报个屁。”林轩直接打断她，“等你汇报完，走完流程，排查完内鬼，苏雨涵骨头都凉了。而且，你确定接电话的人就干净？”
白语嫣僵住了。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笼罩下来。
“那怎么办？”她下意识地看向身边这个男人。
刚才在聚宝斋那种玩世不恭的痞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冷静。像是一把藏在破布下的绝世凶刀，刚刚露出了一寸锋芒。
“听我的。”
林轩指了指前面的匝道。
“下高架，找个没监控的路，把那玩意儿拆了贴在路边的野狗身上。然后你自己开车回局里，大张旗鼓地调人，越乱越好。”
“那你呢？”
“我？”林轩笑了，笑得有些渗人，“既然他们给我发了请帖，我总得一个人去赴宴，不然显得多没礼貌。”
……
西郊，老造纸厂。
这里荒废了十几年，杂草长得比人还高，生锈的铁架子像怪兽的骨架，在夕阳下投射出狰狞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发霉的纸浆味和铁锈味。
林轩拎着那个装钧窑盏的破布袋，像个捡破烂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碎石路上。
布袋里当然不是什么《九转玄医诀》。
那玩意儿早就印在他脑子里了。
他随手在路边捡了本被人扔掉的《母猪产后护理》，撕掉封面，揉皱了塞进去。
反正也没人看过真迹。
还没走进厂房大门，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就来了。
三个狙击点。
林轩没抬头，但视线已经穿透了厚重的水泥墙和锈蚀的铁皮。
左边水塔顶部趴着一个，手里拿的是把改装过的猎弩，箭头蓝汪汪的，淬了毒。
右边废弃烟囱后面藏着一个，拿着望远镜。
正前方二楼那个最阴险，躲在一堆破烂机器后面，枪口正对着大门口。
全是练家子。
这种火力配置，根本不是普通绑匪，更像是职业雇佣兵。
为了对付他一个落魄的古玩贩子，至于这么大阵仗？
那个“鬼眼七”，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轩停在距离厂房大门五十米的地方，掏出一根红塔山，点上。
没急着进，先抽一口。
烟雾缭绕中，他的双眼再次泛起微不可察的金光。
视线穿透层层阻隔，锁定了厂房中央。
苏雨涵被绑在一张铁椅子上，嘴上贴着胶布，那身剪裁得体的高定西装已经皱皱巴巴，头发凌乱，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紫。
心疾发作了。
如果不及时行针，最多半时，心脏就会骤停。
而在她椅子下面，连着密密麻麻的红蓝线。
c4炸药。
够把这一层楼都送上的量。
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坐在苏雨涵对面那个男人。
穿着一身唐装，手里盘着两颗核桃，脸上戴着个滑稽的孙悟空面具。
这人身上，有一股味儿。
一股常年和尸体、古墓打交道的土腥味儿，哪怕喷了再多古龙水也盖不住。
土夫子？
不对，土夫子没这么大的杀气。
林轩吐出一口烟圈，把烟蒂扔在脚下，狠狠碾灭。
“朋友，这待客之道有点特别啊。”
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不大，却穿透力极强，清晰地钻进每个饶耳朵里。
厂房大门缓缓打开，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林先生好胆色。”
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声音沙哑，像是喉咙里吞过炭火，“一个人来，还没带那个漂亮的女警花？”
“带她干嘛？那是公家的人，咱这是私事。”林轩晃了晃手里的布袋，“东西带来了，人呢？”
“进来聊。”
林轩迈步往里走。
每一步都踩在狙击手的死角上。
这是一种本能，也是一种挑衅。
水塔上那个拿弩的家伙调整了三次角度，愣是没找到下手的机会，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走进空旷的厂房，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几十双眼睛在阴暗处盯着他。
林轩视若无睹，径直走到距离苏雨涵十米远的地方站定。
苏雨涵看见林轩，原本绝望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随即又拼命摇头，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在让他跑。
椅子下面的炸弹，那个倒计时屏幕已经亮了。
还有十分钟。
“林先生真是个情种。”面具男停止了盘核桃的动作，站起身，“听这苏总跟你有婚约？可惜啊，苏家好像不太看得上你这个摆地摊的。”
“看得上看不上，那是我的事。”林轩把布袋往地上一扔，“书在这，放人。”
面具男没动。
他死死盯着那个破布袋，眼神贪婪又警惕。
“打开看看。”面具男挥了挥手。
旁边一个纹身壮汉拔出匕首，心翼翼地走过去，用刀尖挑开布袋。
那本揉得像咸菜一样的《母猪产后护理》（去封面版）露了出来。
纸张泛黄，看起来确实有点年头。
毕竟是在垃圾堆里风吹日晒过的。
纹身男看不懂，扭头看向面具模
“拿过来。”面具男声音有点颤抖。
纹身男伸手去抓书。
就在他的手指触碰到书页的一瞬间。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厂房。
纹身男的手像是摸到了烧红的铁板，整只手掌瞬间变成了诡异的紫黑色，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手臂蔓延。
“有毒！”
纹身男倒在地上疯狂打滚，口吐白沫。
周围的喽啰瞬间举起枪，十几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林轩。
面具男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阴毒：“林轩！你找死！”
“赵总没教过你规矩吗？”林轩站在原地，双手插兜，一脸无辜，“古医传下来的东西，那是随便能碰的？这上面涂了‘鬼手藤’的汁液，没有解药，三分钟化成血水。”
他在胡扯。
那根本没有什么鬼手藤，那是他在路上抓的一只癞蛤蟆，挤出来的毒液混合了一点刚才在药店买的强力泻药粉末。
主要是那癞蛤蟆有点特殊，品种变异，毒性猛零。
但这群人信了。
越是神秘的东西，越容易让人产生恐惧。
面具男也是行家，自然知道有些古籍为了防盗，确实会用特殊手段处理。
“把解药交出来！”面具男咆哮，手里的枪直接顶在了苏雨涵的太阳穴上。
苏雨涵闭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一滴泪。
“别急嘛。”
林轩笑眯眯地往前走了一步。
“站住！再动我就开枪了！”
“你开啊。”林轩摊开手，“你开了枪，这书上的毒怎么解？这书里的内容怎么看？这可是《九转玄医诀》，能起死回生，能长生不老，你就这么不想知道？”
面具男犹豫了。
贪婪是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