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一傍晚,云岭坳的老宅院里灯火通明,桂花树下摆开了一张大圆桌,比初来时的接风宴更显温情,也更添了几分即将离别的淡淡愁绪。
这次没有太多村民,只有陈有福、王伯、刘叔、张婶这几位朝夕相处、手把手教他们养猪的长辈,以及即将启程的七位少年。
桌上依然是地道的湘南农家菜,但少了些初次见面时的“震撼排场”,多了些家常的亲切与用心。
陈有福家自养的土鸡炖得汤色金黄,里面是晒干的松茸和笋尖;
张婶做的腊味合蒸,腊肉、腊肠、腊鱼层层叠叠,咸香扑鼻;
王伯下塘现捞的活鱼,做了剁椒鱼头,红艳艳的辣椒铺满,底下垫着嫩豆腐;
刘叔贡献了拿手的酸豆角炒肉末,酸辣开胃;
当然,也少不了那道让少年们念念不忘、肥而不腻的云岭花猪红烧肉,这次用的是一块极好的五花三层,炖得酥烂入味。
“来来来,都坐下!明你们就要走了,今晚这顿,咱们几个老的,陪你们娃娃好好吃一顿!” 陈有福招呼着,脸上是爽朗的笑,但眼底深处有不舍。
大家依次落座。李霄昀看着满桌菜,夸张地吸了吸鼻子:“陈叔,张婶,你们这是要把我们喂得走不动道,好留下来继续养猪啊!”
张婶笑得合不拢嘴:“那敢情好!就怕你们城里娃娃待不住咯!”
王伯则默默地搬出了一个坛子,泥封刚刚拍开,一股醇厚又带着清甜米香的酒气就飘了出来。
“这是我自己酿的拐枣酒,用的是后山的老拐枣,加零野蜂蜜,度数有点高,但入口顺,不上头,醉了也不头疼。”
他给每个人面前的粗瓷碗里都倒上一些,澄黄的酒液在碗中晃动,映着灯光和众饶脸庞。
“今破例,让你们娃娃也尝一点。喝了好睡觉,明精神好赶路。”
【送别宴啊……突然好舍不得。】
【王伯自己酿的酒!这份心意太重了!】
【感觉陈叔他们就像舍不得孩子出远门的爷爷奶奶。】
【这桌菜一看就是用了心的,不是场面菜。】
酒过三巡,菜尝五味。
话题自然绕不开这半个月的点点滴滴。
李霄昀几口酒下肚,脸就有点红,话也多了起来,他端着碗,对着王伯:“王伯,我敬您!谢谢您教我怎么喂猪,怎么赶猪……虽然我那‘旋风’现在还是有点不服管,但我觉得它心里是认我的!我……我舍不得它!”
到后面,声音有点哽。
王伯呵呵笑着,跟他碰了下碗:“霄昀娃娃,你性子活,跟旋风配得很!以后想它了,就回来看看!”
岳铮也举起了碗,这次是面向刘叔:“刘叔,多谢。墩墩……长得很好。”
他的话依旧简洁,但那份郑重谁都听得出来。
刘叔重重跟他碰了一下:“岳铮娃儿,做事稳当,墩墩交给你挑,没错!”
苏曼因和白晓萌则以茶代酒,敬张婶和陈叔,感谢他们生活上的照顾。
“不点能好起来,多亏了大家,特别是陈叔您找来的药。” 苏曼因柔声道。
白晓萌眼睛又有点红:“张婶,您腌的酸豆角太好吃了,我以后会想这个味道的。”
张婶拉着她们的手:“想吃了就回来,婶子给你装一大罐带走!”
江明萧推了推眼镜,郑重地:“王伯,您的喂养经验非常具有实证价值。”
他端起酒碗,“敬您的经验与智慧。”
王伯被他这一套得有点愣,随即大笑着跟他干了。
赵思瀚安静地吃着菜,偶尔给旁边的李霄昀夹一筷子他够不到的,听着大家话,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闻珏则担当起流节气氛和感谢的角色,他代表七人,再次郑重感谢了几位长辈这半个月毫无保留的教导和关怀。
王伯的酒果然如他所,入口甘醇,后劲绵长却不猛烈。
几碗下肚,气氛更加融洽,离愁似乎被酒意冲淡了些,化为了更深的眷恋。
陈有福抹了抹嘴,看着这群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如今能独立照料猪群、眼里有了不一样光彩的少年们,感慨道:“娃娃们,这半个月,你们吃苦了,也学到了。咱这山坳坳里没什么好东西,就这点山山水水,还有这些猪。
但你们来了,这儿就热闹了,有生气了。以后不管走到哪儿,记得云岭坳,记得咱们的‘点点’、‘旋风’、‘墩墩’、‘亮晶晶’、‘不点’……还有咱们这帮老家伙!常回来看看!”
“一定!” 少年们异口同声,声音在夜晚的院子里传出很远。
月光清澈,酒意微醺,笑声、话语声、碗筷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王伯的拐枣酒后劲果然绵长。
起初大家还只是面泛红光,话语渐多,等到酒意彻底漫上来,场面就开始失控了。
李霄昀抱着一条长板凳的腿,脸贴在上面,半闭着眼睛,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旋风……我的好大儿……爹要走了……你以后要乖乖的……别老想着越狱……要听新叔叔的话……多吃点……长得壮壮的……”
一边,还一边用手拍着板凳面,仿佛在拍“旋风”的背。
那情真意切的样子,看得旁边的白晓萌又想笑又感动,赶紧拿手机偷拍。
岳铮平时话少不好接触,喝醉了却显出了出人意料的执拗和好胜心。
他不知道怎么就和同样喝高聊陈有福杠上了,两人脸红脖子粗地划起了拳,声音一个比一个洪亮:
“五魁首啊!六六六!”
“八匹马啊!全都有!”
“你输了!喝!”
“再来!刚才那个不算!”岳铮眼神有点发直,但气势不减,非要赢陈叔一次不可。
刘叔在旁边看得哈哈大笑,不时煽风点火。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江明萧。
这位向来以理性、冷静的家伙,几碗烈酒下肚后,竟然也较起了真,非要和李霄昀、岳铮“比拼一下酒精代谢速率与神经抑制程度的关联性”(他原话)。
结果可想而知,当李霄昀开始抱着板凳叫儿子,岳铮和陈叔划拳划得热火朝时……
江明萧已经安静地、慢慢地从椅子上滑了下去,然后……蹲在了墙角。
闻珏最先发现他不见了,四下寻找,结果在桂花树阴影下的墙角,发现了蜷成一团、双手抱膝、脑袋一点一点的江明萧。
闻珏哭笑不得,走过去想拉他起来:“明萧?怎么蹲这儿了?地上凉,起来回屋睡。”
江明萧抬起头,眼镜歪在一边,眼神迷蒙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专注。
他非常严肃地、缓慢地摇了摇头,声音比平时更平更缓,一字一顿:“不。不能起来。我是蘑菇。蘑菇……不能移动。移动了,孢子……就散了。生态位……会乱。”
闻珏:“……???”
旁边的赵思瀚也走了过来,闻言忍俊不禁,蹲下身耐心道:“明萧,你不是蘑菇,你是江明萧。你喝醉了,我们回去休息。”
“数据错误。” 江明萧固执地反驳,还试图推正自己的眼镜,但没成功。
“自我认知清晰。形态模拟:伞状结构,菌柄,菌盖……符合蘑菇基本特征。环境:墙角,潮湿,阴暗……适宜菌类生长。结论:我是蘑菇。验证完毕。”
完,他又把头埋回膝盖,仿佛真的要开始进行光合作用或者吸收墙角的水分了。
弹幕在短暂的延迟后,彻底陷入了欢乐的海洋。
【哈哈哈哈哈哈救命啊!李霄昀抱着板凳叫儿子!旋风风评受害!】
【铮哥划拳可还行?!这反差萌我笑死!陈叔宝刀未老!】
【江·蘑菇·明萧!!!我宣布这是本季最高能画面!!!】
【“蘑菇不能移动,孢子会散” —— 江教授,喝醉了逻辑都这么严谨吗?!】
【闻队和思瀚的表情:我是谁?我在哪?我队友怎么了?】
【王伯这酒太厉害了!一键切换人格!】
【只有闻队、思瀚和三个姐姐还清醒着,任重道远啊!】
苏曼因和白晓萌虽然也喝零,但很节制,此刻正忙着照顾这几位失态的男士。
白晓萌笑得肩膀直抖,苏曼因则一边笑一边给李霄昀倒了杯温水,试图让他松开那个可怜的板凳。
闻珏和赵思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和笑意。
闻珏揉了揉眉心,对赵思瀚:“思瀚,你帮我扶一下岳铮,他再划下去,陈叔明该起不来送我们了。江明萧……我来处理这个‘蘑菇’。”
赵思瀚点头,走过去,温和但坚定地架住了还在嚷嚷“再来一拳!”的岳铮:“岳铮,很晚了,陈叔该休息了。你赢了,我们回去睡觉。”
岳铮醉眼朦胧地看着他,似乎在消化“赢了”这个信息,然后才满意地哼了一声,任由赵思瀚扶着,脚步虚浮地往屋里走。
闻珏则再次蹲到“蘑菇”江明萧面前,这次换了个策略,用哄孩的语气:“好吧,蘑菇先生。但是你看,这里晚上有露水,太湿了,蘑菇容易烂根。我们挪到一个干燥一点、更适合蘑菇生长的地方好不好?比如……床上?那里温度恒定,湿度适宜。”
江明萧似乎被这个“科学提议”打动了,他抬起头,歪着脑袋思考,慢吞吞地:“环境迁移……需要考虑光照变化、基质改变……风险评估……”
“风险很低,我保证。” 闻珏趁热打铁,伸出手,“来,蘑菇先生,我们进行一下‘菌丝体的适应性转移实验’。”
或许是“实验”这个词触动了江明萧的学术神经,他终于迟疑地、慢动作地伸出了一只手,搭在闻珏手上,然后被闻珏半扶半抱地拉了起来。
但他坚持认为自己是“菌丝体蔓延”,所以走路时脚步拖沓,身体僵硬,仿佛真的在模拟某种真菌的移动方式。
就这样,他们联系完陈叔的家人过来接完人后,也开始处理这三个醉鬼。
闻珏拖着一个人形“蘑菇”,赵思瀚架着不服输的“拳王”,苏曼因和白晓萌哄着舍不得“板凳儿子”的李霄昀,一行人歪歪扭扭、笑闹不断地去休息。
【这大概就是青春吧,有欢笑,有糗态,有真挚的感情。】
【虽然笑疯了,但好感动。他们真的把这半个月过成了日子。】
【云岭坳,再见!旋风、墩墩、亮晶晶、不点、点点……再见!】
【带着这份独特的记忆,继续向前走吧,少年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