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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会议室里,苏晚从图纸堆中抬起头。王姨轻轻推门进来,放下早饭:“她们都在车间等着了。”

苏晚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接过温热的豆浆。一夜未眠的疲惫被暖流驱散。她看向最新的设计稿——山势的走向终于对了,既有传统的筋骨,又有现代的流畅。

“按你的,叫了十二个人。”王姨坐下,“手上功夫最好的,嘴也严。”

七点半,会议室坐满了。

十二张面孔,从不到二十的玲到年近五十的张婶。她们看着苏晚摊开图纸,眼神里有好奇,也有认真。

“这次的任务不同。”苏晚站到图纸前,“我们要做一套系列作品,参加全国服装博览会。如果成功,品牌会走向全国。”

会议室安静下来。

“这套作品蕉山河入梦》。”苏晚的手指划过线条,“不是把山水绣在衣服上。我们要做的,是把山河的气韵——山的厚重,水的灵动——通过针线,变成能穿在身上的意境。”

玲举手:“怎么把‘气韵’绣出来?”

苏晚从包里拿出几块样布:“看这些。传统山水绣用固定针法、固定配色。我们要打破。”

她拿起一块绣着青绿山形的布:“五种不同的绿线,从深到浅,长短针交替,模拟山体在光线下的层次。”

张婶凑近细看:“这针脚……不是平绣,也不是乱针。”

“两种结合。”苏晚,“平绣打底,乱针提神。远看是山的轮廓,近看能看见针线流动。”

绣娘们传看着样,眼神从疑惑变得明亮。

“分三组。”苏晚在白板上写下分组,“一组负责‘山’,张婶带队。研究如何表现不同山石的质釜—悬崖的险峻,缓坡的柔和,远山的朦胧。”

张婶郑重点头。

“二组负责‘水’,玲带队。”苏晚看向那个眼神最亮的姑娘,“水最难。瀑布的奔腾,溪流的蜿蜒——每一种都需要不同的针法。多做实验。”

“我一定做好!”玲挺直腰背。

“三组负责‘云’和配色,我亲自带。”苏晚写下最后一笔,“云是虚的,但虚中要有实。配色要跳出青绿山水的框子,尝试加入晨曦的金、暮色的紫。”

她环视一圈:“这次的作品,不允许有任何一件‘差不多’。每一针都要思考,每一处都要创新。时间紧,没有退路。”

王姨开口:“原料呢?这么复杂的配色,现有绣线不够。”

“陆衍寄了样布。”苏晚搬出纸箱,里面是整齐的真丝缎,“沿海仓库新到的,光泽更好。”她又打开盒子,里面是几十个颜色渐变的线轴:“这是按设想调的色样。每个色系八个过渡色。需要定制一批。”

“定制来得及?”

“联系了苏州线厂,加急单,一周内到。”苏晚合上盖子,“这一周我们打版试绣。等线到了,直接上正品。”

会议开到九点。每个细节都被讨论、记录。散会时,所有饶笔记本都写满了要点。

玲最后离开,走到门口回头:“苏晚姐,我……能行吗?”

苏晚抬头看她。这个姑娘进厂时才十八岁,手快,肯学,但总少点自信。

“记得你第一次独立完成的那件牡丹旗袍吗?”苏晚,“当时你也问过同样的话。”

玲想了想,点头。

“你不仅完成了,而且做得很好。”苏晚站起身,“这次也一样。你不是一个人,身后有整个二组,有整个团队。但你必须先相信,自己能绣出‘活’的水。”

玲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坚定:“明白了。”

会议室空了。苏晚收拾图纸,一张张叠好。窗外传来车间里缝纫机启动的声音——不是往常的节奏,而是带着实验性的、断续的声响。

那是创新的声音。

下午,两组送来试绣样。

张婶组的山石质感研究出三种针法组合,其中一种模仿花岗岩的粗粝,用了“打籽绣”与“平金绣”结合。玲组的水流遇到难题——丝线光泽太高,绣出的水流太“实”,少了灵动。

苏晚把两组的作品并排放在灯下。山有骨,水缺魂。

“用双股线。”她思考后,“一股本色丝线,一股染成极淡青灰的亚麻线。丝线提光泽,亚麻线压质福两种线捻在一起绣,试试。”

玲立刻去试。

傍晚,新样出来了。灯光下,那片水流有了虚实相生的感觉——远看波光粼粼,近看能辨出水纹走向。

“成了!”玲兴奋地脸红。

苏晚仔细看了很久,点头:“可以。用这个方法细化不同水态的针法。瀑布加银线提亮,溪流用长短针脚模拟涟漪。”

色暗下时,第三组的配色实验才开始。

苏晚把设计图铺在灯箱上,用硫酸纸覆盖,一遍遍尝试颜色组合。青绿为主调,但要在哪里加入那一抹金?暮色的紫该深到什么程度,才不抢山的主题?

她试了十七版,直到眼睛发酸。

王姨端晚饭进来时,看见苏晚闭眼揉着太阳穴,桌上散落五颜六色的色卡。

“先歇歇。”王姨把碗推过去,“色差一点点,别人看不出来。”

“但评委看得出来。”苏晚睁眼,“而且,我们自己心里要过得去。”

她拿起最后试的那版——青绿的山体在腰线处渐变成淡金,像被晨曦镀亮山巅;下摆的水纹里藏着极浅的紫,是暮色投在湖面的倒影。

“就是它了。”

夜色完全笼罩时,工厂里还有几盏灯亮着。各组都在加班,不是为了赶工,是为磨出最好的那一版。

苏晚走到车间门口,听见里面低低的讨论:

“这里针脚再密一点?”

“疏些更好,有留白。”

“绣两版对比。”

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那里听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关上门。

回到会议室,她摊开进度表,在“山”“水”“云”三项后打勾。接下来是服装版型设计——刺绣再好,也要有能承载它的衣裳。

她重新拿起铅笔,在空白纸上画下第一根线条。

窗外,月亮升起,清辉洒在工厂的水泥地上。这个夜晚,很多双手在飞针走线,很多颗心为同一件事跳动。

山河正在一针一线间,渐渐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