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坐早班车去沿海。他靠在窗边翻通讯录,上面大多是战友的名字。这些年在部队结下的情谊,像埋在土里的根,平时看不见,关键时刻能救命。
中午抵达沿海。陆衍先去了港口附近的饭馆。老板姓郑,是他当兵时的班长,早几年退伍在这里开店。
“陆?你怎么来了?”郑班长正在后厨切菜,看见他进来,手里的刀顿了顿。
“班长,有事请你帮忙。”陆衍开门见山。
郑班长擦擦手,把他带到后面的房间。陆衍把事情简单了。郑班长听完,沉默地抽了根烟。
“徐明海这个人,我听过。”烟雾里,郑班长表情凝重,“在沿海这边,他有点势力。你媳妇得罪了他,不太好办。”
“不是得罪,是拒绝了收购。”
“一个意思。”郑班长弹弹烟灰,“在这些人眼里,不接受就是得罪。不过……”他顿了顿,“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在港口混了这些年,认识几个做布料生意的。还有个战友在海关工作,不定能帮上忙。”
“海关?”
“嗯。现在进出口货物查得严,有熟人好办事。”郑班长掐灭烟,“你先在我这儿住下,我帮你联系。”
那下午,陆衍跟着郑班长见了三个人。
第一个是做布料批发的林老板。他看了陆衍带来的样品:“这料子不错,要多少?”
“月白色真丝,每月至少两百米。墨绿和灰蓝各一百米。”
林老板在算盘上拨拉:“量不大,但可以接。不过我这儿价格可能比你原来高一成五。”
“可以。但质量必须保证,交期要准时。”
“放心。”林老板笑了,“老郑介绍的人,我不会坑。”
第二个是做绣线的吴师傅。工作室在老旧居民楼里,推开门,满墙都是线架,各色丝线在阳光下泛着细腻光泽。
“金线银线我这儿樱”吴师傅话很慢,“但我的线都是手工染制,产量不高。你要急要,我给不了太多。”
“每月三十卷金线,四十卷银线,能做到吗?”
吴师傅算了算:“可以。但得提前半个月下单。”
“校”
第三个是海关的赵战友。他们约在港口附近的茶馆见面。
“老郑你有货要进出口?”赵战友问。
“是。我们从国外进特殊面料,也往法国出口成品。现在担心有人会在这上面使绊子。”
赵战友点头:“现在出口查验确实严格。不过只要手续齐全,货没问题,一般不会为难。你把公司名称和货单号给我,我帮你留意着。有问题的话,提前通知你。”
“谢谢。”
“别客气。”赵战友笑了,“战友之间,不这些。”
晚上回到郑班长的饭馆,陆衍整理收获。笔记本上记满了联系方式和供货细节,价格比原来高,但至少供应稳定。
“明我带你见个人。”郑班长一边炒菜一边,“是我一个老客户,做外贸服装的。他手里有批库存面料,质量很好,但因为颜色偏了,一直压在仓库里。你要是看得上,价格可以压很低。”
“颜色偏了?”
“嗯。是月白,但有点偏灰。不过我看过实物,不仔细看看不出来。”郑班长把菜端上桌,“你要是做深色衣服,或者用来打底,完全没问题。”
第二一早,他们去了郊区的仓库。老板直接掀开盖着布料的塑料布:“你们自己看。”
陆衍检查了那批“次品”面料。真丝质地很好,手感柔软顺滑,只是颜色比标准月白稍微暗一点点,不对比根本看不出来。
“这批货本来要出口欧洲,客户色差超标,拒收了。”老板叹气,“压了大半年,你要是全要,我给你成本价。”
“全要?”陆衍估算,这批料子至少两千米。
“对。清仓价。”
陆衍在心里快速计算。工厂现在的用量,两千米可以用一年多。而且这个价格,只有市场价的三分之一。
“我要了。”
合同当场就签了。付了定金,约定三内发货。走出仓库时,郑班长拍拍他肩膀:“你子,运气不错。这批料子质量真的不差,就是那个欧洲客户太挑剔。”
“谢谢班长。”
“谢什么。”郑班长点起烟,“当年在部队,要不是你把我从演习场背下来,我这条腿早废了。”
陆衍没话。有些情谊,不用谢谢。
傍晚,他给苏晚打电话。电话接通时,能听见那边隐约的缝纫机声。
“怎么样?”苏晚的声音有些疲惫,但很清晰。
“找到新的供应商了。绣线和面料都解决了,价格高一点,但供应稳定。还收了一批库存面料,可以用很久。”
“库存面料?”
“嗯。颜色有点偏差,但不影响使用。价格很划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陆衍,谢谢你。”
“应该的。”陆衍,“你那边怎么样?”
“生产计划调整好了。法国订单的样衣已经寄出,省城百货那边……刘经理再给我们一周时间,如果一周后还不能保证供货,专柜就没了。”
“一周够了。面料明发货,三后能到。绣线那边,吴师傅下月初就能供第一批。”
“好。”
挂断电话前,苏晚忽然:“陆衍,我有点……想你。”
这话得很轻,轻到几乎听不见。但陆衍听见了。
“我也想你。”他,“等我回来。”
傍晚的海港很美。夕阳把空染成橘红色,海面上波光粼粼。陆衍站在码头上,看着那些巨大的货轮,心里忽然很平静。
这场危机,暂时解决了。
但徐明海不会善罢甘休。一个能在沿海影响供应链的人,手段不会只有这些。
不过没关系。
陆衍想起苏晚的眼睛,那双总是很坚定、很明亮的眼睛。想起她要把锦绣做成民族品牌时的样子,想起她建学校时的执着,想起她拒绝收购时的决绝。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更坚强。
而他,会一直在她身边。
无论前面有多少风雨,多少暗流。
手机响了。是赵战友发来的短信:“刚查到记录,有批你们公司的进口面料被扣在海关了,是检验有问题。我明去看看,别担心。”
陆衍回复:“谢谢。麻烦你了。”
他收起手机,看向远方。
快黑了。海港的灯一盏盏亮起来,像散落在人间的星辰。
明,又是新的一。
而他要做的,就是为她撑起这片,让她能安心地走自己的路。
这是他的承诺。
也是他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