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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郊回来后,苏晚在办事处的水泥地上坐了很久。

那家叫丽华的厂,红砖墙褪了色,铁门锈迹斑斑。她和陆衍隔着马路看工人进出,看卡车卸布料。普通的厂,却在一周内仿出她的设计,半价倾销。

“机器旧,但工人快。”陆衍当时,“两时出一件成品。”

两时。她的绣娘绣一件胸前花样就要三时。

这不公平。但生意场上,本就没有公平。

色暗时,苏晚起身。她在水泥地上用粉笔画线——划分样品区、洽谈区、工作台。最里面画个方框,旁边写:专利。

专利是什么,这年代很多人不懂。但苏晚懂。前世吃过亏——设计被抄,投诉无门,眼睁睁看别人用她的创意赚钱。

这次,她要先筑墙。

第二数学课,老师在讲试卷,苏晚在笔记本角落列清单:

1. 已上市设计:十二款(需补申请)

2. 在制新款:五款(同步申请)

3. 传统纹样改良:三类(界定保护范围)

笔尖顿了顿。传统纹样是传下来的,不能独占。但她的改良——把龙凤纹简化成几何线,用渐变丝线绣立体牡丹——这些可以。

下课铃响,她把纸撕下折好,放进书包夹层。

中午放学,陆衍在校门口等,手里拿牛皮纸袋。

“问清了。”他递过来,“专利局在城南,申请需要图纸、明、照片。审查期六个月。”

苏晚接过来,里面是手写流程,字迹工整,附地址电话。

“你写的?”

“托人问的,记下怕忘。”陆衍推自行车,“现在去?”

“去。”

专利局是老式三层楼。大厅人不多,几个窗口。

咨询窗口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苏晚把刺绣衬衫样品铺台上。

“我想申请这绣花设计的专利。”

女人推眼镜,仔细看衬衫胸前的牡丹。“这花样……传统纹样吧?”

“是传统牡丹,但我的设计不同。”苏晚指花瓣,“我用立体套针法,让花瓣有层次。配色也创新——传统用大红大绿,我用水红配月白,更雅致。”

女人抬头看她:“你多大了?”

“十八。”苏晚,“我设计的。”

窗口里沉默几秒。女人拿表格:“填这个。图纸要规范,照片要清晰。”

表格复杂。设计名称、设计人、要点、附图明……苏晚趴旁边填表台,一笔一画写。

写到“设计要点”时,她停了。

要点是什么?针法?但针法是手艺,难用文字界定。配色?颜色怎么保护?

“写创新点。”陆衍声音从身后传来,“和你刚才的一样——传统纹样的现代表达。”

苏晚回头。他站两米外,没看表格,但话点在关键。

她重新下笔:“本设计在传统牡丹纹样基础上,采用立体套针法实现三维视觉效果,并使用非传统配色方案……”

写满一页,手酸。但心里踏实——白纸黑字写下来,就成了可保护的东西。

交表格和费,拿受理通知书。薄薄一张纸,红公章。

“这只是开始。”工作人员,“审查员会判断设计是否真有创新。如果和现有设计太像,可能不过。”

“我明白。”苏晚把通知书心折好,“谢谢。”

走出专利局,色还早。秋阳温吞照街道,树叶半黄半绿。

“要申请多少件?”陆衍问。

“已上市的十二件都申请。”苏晚,“新款出一件申请一件。可能多花钱,但值得。”

“仿冒的厂子那边……”

“专利申请要六个月才批。”苏晚看手里通知书,“这六个月里,他们还能仿。但批下来之后——”

她没。

陆衍懂了。批下来后,仿冒品就不是简单抄袭,是侵权。侵权,就可告。

这是长线。急不得,但必须做。

回办事处,苏晚把受理通知书压工作台玻璃板下。透明玻璃板,下是空桌,现在有邻一张正式文件。

她拿出设计本,翻到最新页。“锦绣”系列草图,昨定稿。

这套她花最多心思。不再是简单衬衫裙子,是成系列秋冬装——改良旗袍连衣裙、立领盘扣风衣、刺绣点缀毛呢外套。

每件都用新学立体绣法,配色更高级。灰蓝配银线,墨绿配金线,秋香黄配古铜线。

传统,但时髦。这是她想达到的。

“这些也要申请专利。”她自语。

但不是现在。专利要求申请前不能公开,如果现在申请,意味整个系列要保密六个月才能上剩

市场等不了六个月。秋季新款,必须下月就上。

她合上设计本,决定:先上市,同时申请。虽有风险——上市后可能立刻被仿——但商业就这样,没有万全之策。

重要的是跑得快,还要跑得稳。

傍晚回家,奶奶在院子收衣服。晾衣绳上挂干净床单,在风里鼓如帆。

“办好了?”奶奶问。

“第一步好了。”苏晚帮收衣服,“后面还有好多步。”

奶奶把床单叠方正:“一步一步走,别急。根扎深了,树才长得高。”

夜里,苏晚坐书桌前,把十二款上市设计图纸重整理。每张要标尺寸、比例、要点。

台灯光晕开纸上,铅笔划过纸声轻。画到第四张时,她忽想起前世——

那时她在服装厂打版,设计图画再好,也只是流水线一环。图纸交上去,变样衣,变成千上万成衣,贴别人商标,运往全国。

她永远不知那些衣服最终穿谁身上。

而现在,这些图纸将盖专利局章,写她苏晚的名字。

这感觉,像把漂泊的种子,终于埋进土里。

手机响了——陆衍送的那台,只能打电话发短信。

短信短:“沈雨回信了。同意合作。”

苏晚看那行字,很久。

然后她放手机,继续画图。

铅笔沙沙响,一朵兰草在角落慢慢成形。这是她最早设计的花样之一,简单,耐看。

画完最后一笔,她在图纸右下角签名和日期。

窗外,秋虫剑一声,一声,不知疲倦。

她把图纸收进文件夹,和其他十一张放一起。厚厚一叠,拿手里有分量。

明要上学,要上课,要考试。放学后要去办事处,要把这些图纸整理成正式申请文件。

还要给沈雨回信,敲定合作细节。

还要盯工厂新款进度。

还要提防丽华制衣厂,和背后可能存在的黑手。

千头万绪。

但此刻,苏晚只静静坐在灯光圈里,看那叠图纸。

根正在往下扎。

虽然慢,但一寸一寸,扎向深处。

她关台灯。黑暗漫上,但心里有一点光,很稳,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