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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苏晚已在店铺核对账目。丽洒扫的声响规律清晰。

签协议已三。昨日与陆衍给陈先生寄了信,附上设计草图与样品要求。现在要做的,就是等。

账本数字令人安心——月营业额破三千,净利九百。离三万目标尚远,但方向是对的。

“老板。”丽声音迟疑,“有人找。”

苏晚抬头,钢笔顿住。

张翠兰站在店门外。

与三个月前被逐时判若两人。脸上皱纹更深,颧骨高耸,眼睛深陷。碎花衬衫洗得发白,袖口磨出毛边,裤腿沾着干泥渍。

最刺眼的是那双鞋——右脚鞋底开胶,用麻绳粗糙绑着,每步都拖沓作响。

“晚晚。”声音嘶哑如破风箱。

苏晚放下笔,合账本。未起身,静看门口。

丽退至后堂,门未关——记得林薇薇的教训。

“婶婶有事?”语气平静如问陌生人。

张翠兰挪两步,未敢踏进店。站门槛外,手指绞衣角——那是苏晚从未见过的卑微姿态。

“在邻市工地干了三月。”声音渐低,“搬砖,拌水泥。包工头……卷钱跑了,三月工钱,一分未得。”

苏晚未接话。晨光从她背后照入,笼她在光里。张翠兰站门口阴影中,如两个世界。

“张磊他……”声音发抖,“跟人赌,欠债。他们,再不还钱就打断腿。晚晚,实在没法子了……”

她突然跪下。

膝盖磕青石板的声音很响。后堂传来丽倒吸气声。

苏晚坐未动。看跪在门口的女人——前世压榨她五年、今生欲夺家产的女人,此刻如丧家犬。

“先起来。”

张翠兰未动,泪顺脸上沟壑淌。真哭——被生活逼至绝境、尊严皆抛的哭。

“晚晚,知我以前不对,不是人。”她抬手扇自己耳光,一下,两下,毫不留情,“我贪,我自私,我鬼迷心窍。可张磊是你弟啊,一个爷爷的孙子。你……就当可怜他,帮我这回。我保证,以后再不来烦你,保证走得远远……”

店外有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苏晚终起身。走至门口,未伸手扶,只低头看张翠兰:“要多少?”

张翠兰猛抬头,眼中闪希望光:“三百……不,两百就行!够张磊还债,够买两张南下车票。听南方厂多,我们去打工,再也不回。”

“两百。”苏晚重复。

“对,两百。”张翠兰急切,“就当……借的,赚了钱必还!”

苏晚回柜台,开收银抽屉。里面整齐码着零钱与数张十元钞。她数出两百,走回门口。

张翠兰眼死盯那叠钱。

但苏晚未递。她握钱,看张翠兰眼:“钱可以给你。”

张翠兰伸手欲接。

“但有三个条件。”

手僵半空。

“第一,”苏晚声清晰,确保围观者皆闻,“这钱是借,非给。要写借条,按手印。”

张翠兰连连点头:“写,我写!”

“第二,往后你与张磊不许再踏进县城。若看见你们,借条立废,我会持它去法院起诉。”

张翠兰脸色白,仍点头。

“第三,”苏晚顿,“你要当众清当年事——如何克扣我生活费,如何偷卖我父母遗物,如何逼我辍学供张磊挥霍。一句不许漏。”

围观人群静下。皆看张翠兰。

她唇开始哆嗦。那些事她做过,从未想大庭广众承认。这是撕她最后脸皮。

“不?”苏晚作势收钱,“那便算。”

“我!”张翠兰尖叫,“我!”

她跪那,如公堂受审犯人,件件数己罪状。声开始,后来渐大,如豁出去。至逼苏晚辍学段,人群传骂声。

“真不是东西!”

“难怪苏家赶她出。”

“活该!”

张翠兰至最后,人瘫地上,如被抽骨。

苏晚递借条与印泥。张翠兰抖手签字,按手印。红印泥沾一手,如血。

钱递过时,苏晚一句,声轻,唯张翠兰能闻:“这是最后一次。下次你再现我前,我会让你知道,何谓真正走投无路。”

张翠兰猛抬头,对上苏晚眼。那双眼很冷,冷如冬深井,不见底。

她忽明,眼前此侄女,再非可随意拿捏姑娘。

攥紧两百钱,张翠兰踉跄爬起,头也不回冲出人群。背影佝偻,步慌,如逃可怕物。

围观人渐散。丽后堂出,声问:“老板,真借她钱?”

苏晚回柜台,重开账本:“非借,是买。”

“买何?”

“买清净。”苏晚账本记此支出:借款(张翠兰),两百元。

她知张翠兰不会还此钱。但她更知,用两百钱买彻底了断,值了。

且她让张翠兰当众那些事,等彻底绝此女后再来可能——她丢不起此脸。

门外传自行车铃。陆衍来,车把上挂着早点。

“方才那些人围此作甚?”他问。

丽抢事。陆衍听毕,看苏晚:“你无事?”

“无事。”苏晚接豆浆,仍温,“只花两百钱,解个老问题。”

陆衍坐她对面:“不心疼?”

“心疼。”苏晚喝口豆浆,“但更疼者,有些人一生学不会靠自己站起。”

她看门外。雾已散,阳光好,街渐热闹。卖菜吆喝、自行车铃、远处校上课铃,交织成平凡安稳晨。

张翠兰如场不合时宜雨,下过后,地已干,生活继续。

“对,”苏晚想起,“陈先生那边有回信?”

“未那般快。”陆衍,“寄信至他收,最少三日。再等他考虑、回信,得一周。”

一周。苏晚心算时。此周里,她要上学、龟、画新设计图,还要备考月。

时如布,她得裁恰恰好。

“今放学我去厂房。”她,“那批卡其布到,我需要看料。”

“我陪你去。”陆衍自然接。

丽旁抿嘴笑。苏晚瞥她:“笑何?”

“没、没什么。”丽急低头擦柜台,“只觉……挺好。”

是,挺好。苏晚想。

虽前路多未知,虽三万缺口仍大,虽高三功课渐紧。

但至少此刻,阳光好,豆浆暖,身边坐可信人。

至张翠兰,便让她带那两百钱与满身狼狈,永离此故事。

有些人,注定只是过客。

而她要做的,是继续前行,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