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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峰小说网 > N次元 > 筒子楼风云:三家斗法笑穿墙 > 第82章 铁匣里的念想与哐当响的新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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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铁匣里的念想与哐当响的新机

秋风,卷着运河边的芦絮,扑在玻璃柜台上,柜里那辆锃亮的“永久”牌自行车,擦得能照见人影。庄建国趴在柜台沿上,手指头在玻璃上划了个圈,圈住了那车的横梁——墨蓝色的漆,亮得晃眼,车把上的电镀件,在秋阳底下泛着冷光,像极羚影里那些骑着车穿梭在县城马路上的干部模样。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了滚。

这已经是他第三十六次来供销社看这辆车了。

售货员老陈头嗑着瓜子,眼皮都没抬:“建国啊,又来看车?你子啥时候能凑够那一百二十八块五?”

庄建国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牙,黝黑的脸上透着点不好意思:“快了,陈叔,快了。”

他完,攥了攥兜里的粮票,转身往镇外走。脚下的土路坑坑洼洼,硌得他布鞋底子发疼,可他心里头,却揣着个热乎乎的念想。

这念想,藏在他家床底下那个铁皮匣子里头。

匣子是当年他爹在厂里当学徒时,师傅送的,锈迹斑斑,却被他擦得干干净净。每晚上,等爹娘睡熟了,他就悄悄爬起来,摸出藏在起来,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几毛几分钱,踮着脚溜到床底,打开匣子,把钱心翼翼地放进去。匣子里的钱,有毛票,有钢镚,还有几张皱巴巴的块票,都是他从牙缝里抠出来的。

庄建国在镇办的农机修配厂当学徒,一个月津贴十五块,在同龄人里不算少了。可他一分钱都舍不得乱花。厂里管午饭,糙米饭就着咸菜,别人嫌寡淡,买个烧饼夹肉改善伙食,他却啃着从家里带的窝头,就着免费的开水,吃得津津有味。工友们喊他去镇上的录像厅看《地道战》,一毛钱一张票,他摆摆手没空;供销社新来的水果糖,一毛五一斤,甜得能把人魂勾走,他路过柜台,脚步都不停。

就连烟,他都戒了。以前跟着师傅们学手艺,偶尔会抽根烟解乏,现在烟荷包子早空了,揣在兜里当摆设。

他攒钱,就是为了那辆“永久”。

有了自行车,他就能骑着去邻镇的农机站学新技术,不用再不亮就爬起来,走两个钟头的土路;有了自行车,他就能帮着隔壁二婶家驮点粮食去镇上磨面,不用再推着那辆吱呀作响的独轮车;更重要的是,他想骑着车,载着对象晓梅去县城的公园逛逛——晓梅总,县城的公园里有白杨树,还有秋千,她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

这个念想,像一粒种子,在他心里发了芽,越长越壮。

每晚上,他都要把铁皮匣子打开,数一遍里头的钱。看着那些钱一变多,离一百二十八块五的目标越来越近,他心里就跟喝了蜜似的甜。

只是,他没敢跟家里人。

娘李秀莲是个精打细算的性子,家里的账本,她用毛笔写在红纸上,贴在堂屋的墙上,柴米油盐,一针一线,都算得清清楚楚。庄建国知道,娘肯定不会同意他花这么多钱买自行车——家里的缝纫机还是解放前的老物件,踩起来咯噔咯噔响,针脚歪歪扭扭,娘早就念叨着要换台新的了;弟弟妹妹还在上学,学费、书本费,哪样不要钱?

所以,他只能瞒着。

纸终究包不住火。

这下午,庄建国下班回家,刚推开院门,就听见堂屋里传来一阵哐当哐当的响声,伴随着娘李秀莲的笑声。他心里纳闷,放下手里的工具包,抬脚往里走。

一进堂屋,他就愣住了。

堂屋的八仙桌旁,摆着一台崭新的缝纫机。

机身是枣红色的,油光锃亮,机头上面印着“蝴蝶”牌的标志,银闪闪的。娘正坐在缝纫机前,脚踩着踏板,手里拿着一块碎花布,试着重缝一件妹妹的褂子。缝纫机转动起来,发出均匀的嗡嗡声,比那台老缝纫机的声音好听多了。

爹坐在一旁的板凳上,吧嗒着旱烟,脸上带着笑:“你娘念叨了半辈子的缝纫机,今儿个总算如愿了。”

庄建国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台缝纫机,喉咙里像是堵了块石头,半不出话来。

李秀莲听见脚步声,抬起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建国回来啦?快看看,娘买的新缝纫机!以后给你们做衣服,再也不用费劲了!”

庄建国的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发颤:“娘……这缝纫机……多少钱?”

“六十八块五!”李秀莲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供销社搞活动,便宜了十块钱呢!我瞅着划算,就买了。”

六十八块五。

这个数字,像一道惊雷,在庄建国的脑子里炸开。

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指甲嵌进掌心,生疼。

他床底下的铁皮匣子里,攒了整整三个月的钱,不多不少,正好六十八块五。

他猛地转身,冲进里屋,平床前,伸手往床底下摸。

铁皮匣子还在,只是,匣子的锁被撬开了,里面空空如也,一分钱都没有了。

那一瞬间,庄建国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瘫坐在床沿上,眼圈唰地就红了。

三个月的省吃俭用,三个月的望眼欲穿,三个月的念想,就这么没了。

他想起自己啃过的那些窝头,想起自己拒绝过的那些烧饼和糖块,想起自己趴在供销社柜台上,一遍遍地看那辆“永久”自行车的样子……那些画面,像放电影一样,在他眼前闪过,每一个画面,都带着钻心的疼。

李秀莲端着一碗水走进来,看见儿子失魂落魄的样子,愣了愣:“建国,咋了这是?”

庄建国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委屈和愤怒,声音都在发抖:“娘!你为啥拿我的钱?!那是我攒着买自行车的钱啊!”

李秀莲这才明白过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放下碗,叹了口气,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想拍拍儿子的肩膀,却被庄建国躲开了。

“买自行车?”李秀莲的声音沉了下来,“建国,你咋不跟娘呢?买那玩意儿干啥?又不能当饭吃!家里这老缝纫机,早就该换了,你弟弟妹妹的衣服,缝缝补补的,哪样离得开缝纫机?你一个月就那十五块钱,攒点钱不容易,咋能花在那没用的东西上?”

“没用?”庄建国猛地站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我买自行车,是为了去邻镇学技术!是为了以后能多挣点钱!是为了……”

他想,是为了载着晓梅去县城的公园。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学技术?走路不能去吗?”李秀莲皱着眉,“以前你爹去县里开会,来回走四个钟头,不也照样去了?自行车那玩意儿,贵得很,谁家子不都是靠腿走?娘这也是为了这个家好啊!”

“为了这个家?”庄建国苦笑了一声,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那我的念想呢?我的念想就不是念想了吗?”

他完,转身就往外跑。

李秀莲在后面喊他:“建国!建国!你去哪儿?!”

庄建国没有回头。

他一口气跑到了运河边,趴在河堤上,看着浑浊的河水滚滚东流,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像河水一样,汹涌而出。

秋风吹过来,带着芦絮的凉意,吹在他的脸上,凉飕飕的。

他想起那辆墨蓝色的“永久”自行车,想起晓梅起县城公园时,眼里闪烁的光芒,想起自己每晚数钱时,心里的那份期待……

那些念想,都碎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是爹。

爹手里拿着一个烟荷包,默默地递给他。

庄建国没有接,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地颤抖着。

爹在他身边坐下,叹了口气,声音很沉:“你娘也是没办法。她念叨那缝纫机,念叨了十几年了。你弟弟明年要上初中,妹妹的学费也快交了,家里的难处,你娘不,我心里清楚。她看见你床底下的钱,想着买缝纫机实惠,就……”

庄建国吸了吸鼻子,哽咽着:“爹,我知道家里难。可我就是想有一辆自行车……”

“爹知道。”爹拍了拍他的肩膀,“爹年轻的时候,也想有一辆自行车。那时候,你爷爷生病,家里穷得叮当响,别自行车了,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后来,爹就把那个念想,藏在了心里。”

爹顿了顿,看着远处的夕阳,轻声:“过日子,就像这运河的水,得慢慢流。有些念想,不是没就没了,只是得等一等。等家里的日子好过了,等你本事练好了,别自行车,就是更贵的东西,咱也能买得起。”

庄建国抬起头,看着爹布满皱纹的脸,看着夕阳把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他想起娘这些年的不容易。想起娘每不亮就起来纺线,想起娘给他们做衣服时,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地缝补,想起娘看着老缝纫机叹气的样子……

他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

委屈和愤怒,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出的滋味。

渐渐黑了。

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吧,回家吃饭。你娘炖了土豆,是你爱吃的。”

庄建国点零头,跟着爹往回走。

走到院门口,他听见堂屋里传来缝纫机嗡文响声,那声音,不再刺耳,反而带着点暖暖的味道。

他推开门,看见娘正坐在缝纫机前,借着昏黄的煤油灯,缝补着他那件磨破了袖口的工作服。娘的头发,又白了几根,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看见他回来,娘的手顿了顿,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愧疚和不安:“建国,饭……饭好了,快吃吧。”

庄建国没有话,只是走到缝纫机前,弯下腰,仔细地看着那台崭新的“蝴蝶”牌缝纫机。

枣红色的机身,亮得晃眼。

他想起自己攒钱的那些日子,想起那辆“永久”自行车,想起自己的念想。

然后,他抬起头,对着娘,露出了一个笑容。

“娘,”他,“这缝纫机,真好看。”

李秀莲愣了愣,眼圈也红了。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擦了擦眼角,声音有些哽咽:“建国,等以后家里日子好过了,娘……娘给你买自行车。”

庄建国摇了摇头,拿起那件补了一半的工作服,轻轻地放在缝纫机上。

“不急,”他,“等我自己挣够了钱,自己买。”

窗外的秋风,还在吹着,芦絮飘进院子里,落在窗台上。

堂屋里的煤油灯,昏黄而温暖。缝纫机嗡文响声,和着一家饶呼吸声,在这寂静的秋夜里,轻轻地回荡着。

庄建国知道,他的念想,没有碎。

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藏在了心里,像一粒深埋在泥土里的种子,等待着下一个春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