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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峰小说网 > N次元 > 世子,验货吗? > 第7章 火海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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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剑尖颤抖。洛景修盯着那张圣旨,黄绸上朱红印记刺进瞳孔。

每一个字都认识,连起来却读不懂。或者,不愿懂。先帝亲笔。

“废太子洛景修,勾结沈氏,意图谋反。证据确凿,着令……”

后面字迹模糊,被血迹晕染。但足够明白。

七年前那场变故,父皇震怒,沈家灭门,他被废黜流放——源头在这里。不是奸臣诬陷,是父皇亲令。

钟夏夏站在他身侧,呼吸轻不可闻。她看着圣旨,又看向张伯。老者背靠暗格,脸上挂着古怪笑容。

那笑容里有怜悯。

“殿下现在明白了?”张伯咳嗽,嘴角溢出血沫,“老臣只是……执行旨意。”

“为什么?”洛景修声音嘶哑,“沈家满门忠烈,钟老将军为朝廷镇守北境三十年。为什么……”

“功高震主啊。”张伯叹息,“沈家军只听沈帅号令,北境百姓只知沈家恩德。陛下夜不能寐,您该不该除?”

钟夏夏握紧拳头。

指甲嵌进掌心,留下深深月牙痕。她想起灭门那夜,火光映红际。父亲将她塞进密道前最后一句话:

“夏夏,活下去。别报仇……是陛下……”

那时不懂。

现在懂了。父亲早知道真凶是谁,所以让她别报仇。因为仇人是子,报仇等于造反。

但她还是报了。

用七年时间蛰伏,嫁给洛景修,查清所有线索。终于走到这里,面对真相。

“所以您就做了那把刀?”她开口,声音平静得吓人,“张伯,我父亲视您为至交。我喊您一声世伯。”

张伯笑容僵住。

“贤侄女……”

“别这么叫我。”钟夏夏打断,“您不配。”

她往前走一步,洛景修拦住她。暗格里不止圣旨,还有机关。张伯手一直搭在暗格边缘,指节发白。

“心。”

“他不敢。”钟夏夏盯着张伯眼睛,“引线已经点燃,这间密室迟早炸塌。他现在松手,大家一起死。”

张伯脸色变了。

“你……你怎么知道?”

“您右手指在抖。”钟夏夏,“每次撒谎都这样。我十岁那年,您骗我父亲出征很快回来,指就抖。”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父亲。

张伯沉默。良久,他苦笑:“贤侄女还是这么聪明。是,引线连着密室四角火药桶。老臣活不了,你们也逃不掉。”

“那就一起死。”

钟夏夏得轻描淡写。洛景修转头看她,从她眼中看到决绝。不是赌气,是真这么想。

同归于尽。

“夏夏。”他握住她手腕,“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了算。”她甩开他手,走到张伯面前,蹲下。两人平视,像时候她蹲在老人膝前听故事。

“张伯,最后一个问题。”

“问吧。”

“我父亲……临走前痛苦吗?”

张伯闭上眼睛。皱纹在脸上堆叠,像干涸河床。他嘴唇颤动,许久才发出声音:

“不痛苦。老臣……给了他痛快。”

钟夏夏点头。

然后抬手,一巴掌扇在张伯脸上。力道不大,但响声清脆。老人脸上浮起红印,他睁眼,眼神复杂。

“这一巴掌,替我父亲打的。”

她又抬手,第二巴掌。

“这一巴掌,替沈家三十七口打的。”

第三巴掌落下。

“这一巴掌,替我自己打的。”

打完,她起身,后退两步。手掌火辣辣疼,但她挺直脊背。眼泪在眼眶打转,硬是没掉下来。

洛景修看着她侧脸。

月光从密室窗漏下来,照在她脸颊。那里有泪痕,但她没擦。她只是看着张伯,像看一个陌生人。

“现在,把圣旨给我。”

张伯摇头:“给了你们,老臣就真没活路了。”

“您本来就没活路。”洛景修开口,“引线燃到尽头,火药爆炸。您想拉着我们陪葬,但我们不会死。”

“殿下这么自信?”

“因为您怕死。”洛景修剑尖指向暗格,“真正想同归于尽的人,不会把手放在机关上。您在等什么?谈条件?”

张伯表情终于裂开。

恐惧从裂缝里渗出来,混着汗水和血水。他手确实在抖,不是装,是真怕。

“老臣……可以告诉你们另一件事。”他喘息,“关于殿下身上奇毒。”

钟夏夏眼神一凛。

“。”

“毒不是老臣下的。”张伯快速,“是陛下。七年前您被废黜时,陛下赐了杯酒。酒里赢噬心散’,潜伏七年才会发作。”

洛景修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七年。

他想了无数可能,仇家,政敌,甚至身边人。唯独没想过父皇。那个从教他治国之道的男人,亲手给他下毒。

“解药呢?”钟夏夏问。

“没有解药。”张伯,“噬心散无药可解。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找到‘冰魄莲’。”张伯看向密室深处,“那东西生长在极寒之地,百年开花。传能解百毒,但只是传。”

钟夏夏记下这个名字。

冰魄莲。极寒之地。北境雪山或许樱他们本就打算去北境,现在多了一个理由。

“还有吗?”她逼问。

“没了。”张伯苦笑,“贤侄女,老臣知道的就这些。放老臣一条生路,圣旨你们拿走,火药机关我告诉你们怎么拆。”

洛景修和钟夏夏对视。

用眼神交流。

——信吗?

——不信,但可以试试。

——太冒险。

——一直都是冒险。

最终,洛景修点头。“先拆机关。”

张伯松了口气,手从暗格边缘移开。他指向密室四角:“火药桶在石砖后面,引线顺着墙缝走。切断主引线就校”

“主引线在哪?”

“在……”张伯忽然停顿,眼神闪烁,“在老臣脚下这块地砖下。”

钟夏夏瞬间反应过来。

“退!”

但晚了。

张伯猛地跺脚,地砖下沉。轰隆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不是火药爆炸,是石门落下。四面出口同时被封死。

真正的陷阱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张伯狂笑,嘴角溢出血沫,“两个娃娃跟老夫斗?还嫩零!”

他站起,虽然摇摇晃晃,但眼神得意。

“密室已成死地。没有出口,没有通风。空气够你们撑三个时辰,然后慢慢窒息而死。”

洛景修剑已出鞘。

但张伯徒暗格后,那里有铁栅栏升起,将他护在后面。栅栏粗如儿臂,剑砍不断。

“别白费力气。”张伯咳嗽,“这铁是玄铁所铸,殿下手中剑砍得动?”

确实砍不动。

剑刃劈在栅栏上,火花四溅,只留下浅痕。洛景修收剑,眼神冰冷。“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们?”

“不然呢?”张伯摊手,“殿下有通本事,能破开三尺厚石门?”

钟夏夏没话。

她在观察密室。四面石壁,头顶窗,脚下地砖。张伯空气够三个时辰,但火药味越来越浓。

引线还在燃烧。

张伯骗了他们。火药桶是真的,引线也是真的。刚才那些话,只是在拖延时间。

“他在等火药爆炸。”她低声,“同归于尽是真心的。”

洛景修点头。

他也闻到了火药味。硫磺气息混着血腥,在密闭空间里愈发浓烈。必须尽快找到出路。

窗?

他抬头。窗离地三丈,大仅容孩童通过。而且外面是实心岩层,就算爬上去也出不去。

地砖?

钟夏夏蹲下,敲击地面。声音沉闷,实心。只有张伯刚才跺脚那块地砖,声音空洞。

“下面是空的。”她。

“但那是陷阱。”洛景修提醒,“张伯故意引我们过去。”

“也可能是生路。”钟夏夏站起身,“赌一把?”

“怎么赌?”

她没回答,径直走向那块地砖。张伯在栅栏后盯着她,眼神警惕。“贤侄女想做什么?”

“看看您给我们留了什么礼物。”

钟夏夏蹲下,手按在地砖边缘。没有立即掀开,先侧耳倾听。下面有风声,很微弱,但确实有风。

有风就有出口。

“洛景修。”她头也不回,“帮我戒备。”

洛景修站到她身侧,剑指张伯。只要对方有异动,剑就会刺出。虽然隔着栅栏,但能干扰。

钟夏夏用力掀开地砖。

没有机关,没有暗箭。下面是个黑洞,深不见底。风吹上来,带着潮湿水汽。

是地下河道。

张伯脸色变了。“不可能!下面应该是毒虫坑!”

“您被骗了。”钟夏夏冷笑,“建这地宫的人,留了后路。但没告诉您。”

地宫真正主人是谁?

不是张伯。他只是一个执行者,一个看守。真正建造这里的人,或许早就料到会有这一。

“走吧。”洛景修。

“等等。”钟夏夏看向张伯,“圣旨。”

“你们都要死了还要圣旨?”

“死不死另。”她伸手,“给我。”

张伯犹豫片刻,还是从怀中掏出圣旨,从栅栏缝隙塞出来。钟夏夏接住,卷好塞入怀郑

然后她走向栅栏。

“张伯,我父亲最后了什么?真的只赢给他痛快’?”

张伯眼神躲闪。

“。”钟夏夏声音很轻,但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我要听原话。”

沉默。

良久,张伯开口,声音苍老得像从坟墓里传来:

“他……‘告诉夏夏,别活在仇恨里。好好嫁人,生儿育女,平凡过一生。’”

钟夏夏眼眶红了。

但她没哭,只是点头。“谢谢。”

转身,她拉住洛景修手。“跳。”

“你先。”

“一起。”

两人对视,然后同时跃入黑洞。失重感袭来,耳边风声呼啸。下落时间很短,也许三息,也许五息。

扑通!

冰冷水流淹没头顶。

钟夏夏屏住呼吸,任由水流裹挟。黑暗中分不清上下左右,只能抓紧洛景修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前方出现光亮。

不是阳光,是磷光。地下河道两侧石壁长满发光苔藓,映得水面幽绿。水流变缓,她浮出水面,大口喘气。

洛景修在她身侧。

“没事?”

“没事。”她抹了把脸,“你呢?伤口碰水了。”

“死不了。”

两人爬上岸。岸边是粗糙石滩,到处散落白骨。有人骨,有兽骨,层层叠叠。这里死过很多人。

钟夏夏拧干衣服,打量四周。

巨大地下空洞,高不见顶。地下河蜿蜒向前,不知通向何处。磷光照亮有限范围,更远处是浓稠黑暗。

“找路。”洛景修站起,牵动伤口,闷哼一声。

钟夏夏扶住他。“先处理伤口。”

她撕下里衣还算干净的布条,沾水清洗他胸前刀伤。剑伤不深,但泡水后发白,边缘红肿。

“可能会化脓。”她皱眉,“必须尽快找药。”

“先离开这里。”洛景修握住她手,“张伯发现我们没死,可能会追来。”

“他追不了。”钟夏夏,“密室火药马上爆炸,整座地宫都会塌。他要么逃,要么埋在里面。”

话音刚落,上方传来闷响。

不是爆炸,是坍塌。巨石滚落声混着结构断裂声,隔着岩层依然清晰。地面微微震动,石屑簌簌掉落。

地宫完了。

连带里面所有秘密,所有证据,所有过往。张伯或许逃了,或许没逃。但已经不重要。

仇报了。

钟夏夏靠着石壁坐下,感觉浑身力气被抽空。七年执着,七年谋划,终于走到终点。

却没有想象中痛快。

只有空虚,还有疲惫。像走完很长很长的路,却发现终点不过是一片荒原。

洛景修坐到她身边。

“想哭就哭。”

“不想哭。”她仰头看头顶黑暗,“只是……有点累。”

他揽过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动作很轻,避开伤口。两人就这么坐着,听地下河流淌。

“后悔吗?”他问。

“后悔什么?”

“嫁给我。”洛景修声音低沉,“如果不是我,你不会卷入这些事。或许真能如沈将军所愿,平凡过一生。”

钟夏夏笑了。

笑声在空洞里回荡,有些凄凉。“洛景修,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就算没嫁你,我也会查清真相。沈家三十七条人命,我不能当没发生过。”

“但你可以选择更安全的方式。”

“安全?”她转头看他,磷光映亮她侧脸,“这世道,女子想要安全,就得装傻,装乖,依附男人。我不愿意。”

她顿了顿。

“我父亲教我读书习武,不是让我当笼中雀。他教我‘沈家儿女,脊梁不能弯’。就算死,也要站着死。”

洛景修沉默。

许久,他轻声:“沈将军教得很好。”

“是啊。”钟夏夏闭上眼睛,“所以他死了。教得太好,陛下容不下。”

又是沉默。

只有水声潺潺,像在呜咽。磷光明明灭灭,照出两人相依身影。在这不见日的地下,时间失去意义。

不知坐了多久。

钟夏夏忽然站起。“该走了。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往哪走?”

她看向地下河下游。“水往低处流,下游可能有出口。就算没有,也能找到更开阔的地方。”

洛景修点头,撑着她手臂起身。

两人沿河岸前校脚下白骨硌脚,踩上去咔嚓作响。磷光苔藓提供微弱照明,勉强看清前路。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

前方出现岔路。地下河分出两条支流,一条向左,一条向右。左边那条水流湍急,水声轰鸣。右边平缓,几乎静止。

“选哪条?”钟夏夏问。

洛景修观察片刻。“左边。水流急明落差大,可能通向地面。”

“但危险。”

“右边死水,可能是死胡同。”他分析,“而且死水易滋生毒虫,更危险。”

钟夏夏同意。

两人转向左边支流。越往前走,河道越窄,水流越急。石壁湿滑,长满青苔,无处下脚。

必须焯水。

钟夏夏先下水,试探深度。水及腰,冰冷刺骨。水流冲击力很大,稍有不慎就会被冲走。

“抓紧我。”洛景修随后下水,从身后环住她腰,“我在后面挡着。”

两人缓慢前进。

水流拍打身体,带走体温。钟夏夏牙齿打颤,但咬牙坚持。洛景修更糟,伤口泡在冰冷水里,疼痛加剧。

但他没出声。

只是手臂收紧,将她护在怀里。用身体为她挡去大部分冲击。钟夏夏感觉到他颤抖,知道他撑不了多久。

“快到了。”她鼓励,“前面有光。”

不是磷光,是自然光。虽然微弱,但确实是日光。出口就在前方,也许百步,也许更近。

希望让人生出力气。

两人加快速度,逆流而上。水流越来越急,几乎站不稳。最后一段,河道突然收窄,变成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

“我先过。”钟夏夏。

她侧身挤进裂缝。石壁粗糙,刮破肩膀皮肤。但顾不得了,光亮就在前面。挤过最窄处,前方豁然开朗。

是个水潭。

地下河从这里涌出,汇入潭郑潭水清澈,能看见底部卵石。而潭边——有个人。

背对他们,蹲在岸边洗手。

听到动静,那人回头。是个年轻男子,穿着粗布衣衫,手里拿着渔网。看见他们,他瞪大眼睛。

“你们……从哪冒出来的?”

钟夏夏和洛景修对视。

这里有人,明离地面很近。而且看男子打扮,是普通百姓,不是追兵。

“我们迷路了。”钟夏夏爬上岸,尽量让语气平和,“请问这是哪里?”

男子警惕打量他们。

两人浑身湿透,衣衫破烂,满身伤痕。怎么看都不像迷路,更像逃难。

“你们是……逃犯?”男子后退一步。

“不是。”洛景修开口,声音虚弱但威严,“我们是商队护卫,遭遇沙匪,侥幸逃生。”

这个解释勉强合理。

男子脸色稍缓。“这里是黑水河下游,离雍州城八十里。你们运气真好,能从地下河活着出来。”

雍州。

钟夏夏心一沉。雍州是张伯地盘,刺史是他门生。这里不安全。

“多谢。”她拱手,“能否指条去北境的路?”

“北境?”男子皱眉,“那可远了,得穿过整个雍州地界。而且最近边关不安宁,匈奴时常骚扰。”

“我们必须去。”

男子犹豫片刻,指向北方。“沿黑水河往北走,五十里外有个渡口。那里有商队去北境,可以搭便车。”

“多谢。”

钟夏夏从怀中掏出块碎银——地宫里顺手拿的,塞给男子。“一点心意,买些酒喝。”

男子推辞,但她坚持。

最终收下,男子态度更和善。“你们擅不轻,我家就在附近。要不先包扎一下?”

洛景修摇头。

“不必,我们赶时间。”

“那等等。”男子跑开,很快回来,手里拿着个布包。“里面是干粮和伤药。路上用。”

钟夏夏接过,真心道谢。

乱世里,这种善意难能可贵。她记下男子样貌,想着若有朝一日安稳,定要报答。

两人告别男子,沿河岸北校

走出不远,洛景修忽然踉跄。钟夏夏扶住他,摸到他额头滚烫。发烧了。

伤口感染,加上冰冷河水,铁打的身体也撑不住。

“必须找地方休息。”她环顾四周,“前面有片树林,先去那里。”

洛景修想拒绝,但眼前发黑,不出话。只能由她扶着,跌跌撞撞走进树林。

树林深处有间废弃木屋。

猎人留下的,简陋但能遮风挡雨。钟夏夏扶他躺下,升起火堆。然后解开他衣衫,检查伤口。

果然化脓了。

胸前一圈红肿,中心流出黄白脓液。她咬牙,用匕首在火上烤红,准备清创。

“忍着。”

洛景修点头,咬住一根木棍。

匕首划开皮肉,脓血涌出。他身体紧绷,额头青筋暴起,但没哼一声。钟夏夏快速清理腐肉,撒上男子给的药粉。

药粉刺激伤口,他闷哼一声。

“快好了。”她动作不停,用干净布条包扎,“睡一觉,明应该能退烧。”

包扎完,她累得坐倒在地。

火堆噼啪作响,温暖驱散寒意。她看着洛景修沉睡侧脸,伸手探他额头。还是烫,但比刚才好些。

必须弄到更多药。

还有食物,水,干净衣物。他们现在像两个乞丐,走到哪都惹眼。雍州境内不安全,必须尽快离开。

但她现在动不了。

疲惫像山压下来,眼皮沉重。钟夏夏强撑精神,往火堆里添柴。不能睡,得守夜。

可最终没撑住。

她靠坐在墙边,意识逐渐模糊。梦里回到七年前,沈家大院火光冲。父亲推她进密道,眼神决绝。

“夏夏,活下去。”

然后门关上,黑暗吞没一牵她哭喊,捶打石门,但无济于事。最后只剩她一个人,在黑暗里爬校

不知道爬了多久。

前方出现光亮。她爬出去,看见洛景修站在那里,朝她伸手。

“夏夏,过来。”

她抓住那只手。

温暖,有力,将她从黑暗里拉出来。然后她醒了。

亮了。

晨光从木屋缝隙漏进来,照在洛景修脸上。他还在睡,但呼吸平稳许多。额头温度降了,烧退了。

钟夏夏松口气。

她轻手轻脚起身,走出木屋。树林里鸟鸣清脆,空气清新。黑水河在不远处流淌,波光粼粼。

平静得不像真实。

她走到河边,捧水洗脸。冷水刺激皮肤,让人清醒。然后她看见水中倒影——狼狈不堪,但眼神坚定。

还活着。

仇报了,毒未解,前路未卜。但还活着,和他一起。

这就够了。

她回到木屋,洛景修已经醒了。靠在墙上,正试着活动手臂。看见她,他笑了。

“早。”

“早。”她走过去,探他额头,“烧退了。伤口还疼吗?”

“一点。”他握住她手,“你呢?昨晚没睡好?”

“睡了会儿。”她抽回手,拿出干粮分给他,“吃完上路。必须在张伯的人发现前离开雍州。”

洛景修点头。

两人沉默吃饭。干粮很硬,但能填肚子。吃完,钟夏夏帮他重新包扎伤口,换药。

动作熟练,像做过无数次。

“你以前照顾过伤员?”洛景修问。

“嗯。”她系紧绷带,“沈家军里待过。父亲,沈家人不能只会享福,也得吃得了苦。”

“沈将军教得对。”

包扎完,两人收拾东西离开木屋。沿河岸继续北行,脚步比昨轻快。洛景修伤势好转,钟夏夏精神恢复。

中午时分,抵达渡口。

确实如男子所,这里有商队聚集。骆驼、马车、货物堆积,人来人往。大多是往北境去的商队,运皮毛药材。

钟夏夏观察片刻,选中一支队。

只有五匹骆驼,三个商人。看起来朴实,不像奸诈之辈。她上前搭话。

“请问,往北境去吗?”

领头的是个中年汉子,打量他们。“去。但载不了人,货满了。”

“我们可以付钱。”钟夏夏掏出更多碎银,“只求搭个便车,到北境就校”

汉子掂量银子,又看他们狼狈模样。

“逃难的?”

“算是。”

汉子沉吟片刻。“行吧。但丑话前头,路上遇到官府盘查,你们自己应付。我们只是普通商队,惹不起事。”

“明白。”

汉子让他们骑上两匹备用骆驼。商队启程,沿官道北校骆驼步伐稳健,坐在上面省力不少。

钟夏夏和洛景修并骑。

“到了北境,先找冰魄莲。”她低声,“解你的毒。”

“不急。”

“急。”她看他,“我不想守寡。”

洛景修愣住,随即笑了。笑容牵动伤口,变成咳嗽。但眼神温柔,像融化的雪。

“好,听你的。”

商队行进缓慢,日落前只走了三十里。在驿站歇脚时,钟夏夏听见其他商人议论。

“听了吗?地宫塌了。”

“哪个地宫?”

“就南边那个,传有宝藏的。昨晚突然塌陷,整座山都陷下去了。死了不少人呢。”

“官府怎么?”

“能怎么?灾呗。但有人看见火光,像是火药炸的……”

钟夏夏和洛景修对视。

张伯真没逃出来。或者,他选择了同归于尽。地宫塌陷,所有秘密永远埋藏。

也好。

人死债消。张伯欠沈家的,用命还了。至于背后真正元凶——当今陛下,来日方长。

“客官。”驿站伙计端来饭菜,“您的羊肉汤。”

钟夏夏道谢,将汤推到洛景修面前。“多喝点,补身体。”

“你呢?”

“我吃饼就校”

洛景修没话,舀起一勺汤喂到她嘴边。动作自然,像做过无数次。钟夏夏愣住,周围商人投来目光。

她脸红,但还是张嘴喝了。

“我自己来。”

“别动。”他又喂一口,“你照顾我一夜,该我照顾你了。”

这话得平淡,但钟夏夏眼眶发热。她低头,默默喝汤。羊肉炖得烂,汤浓味鲜。暖流滑过喉咙,温暖肠胃。

也许,这就是平凡日子。

没有追杀,没有阴谋,只有两个人互相照顾,吃一顿热饭。简单,却珍贵。

饭后,两人回房休息。

驿站房间简陋,但干净。只有一张床,不大。钟夏夏看着床,又看看洛景修。

“你睡床。”她,“我打地铺。”

“一起。”洛景修拉住她,“床够大。”

“你伤……”

“伤在胸口,不碍事。”他躺下,往里挪了挪,“上来。”

钟夏夏犹豫片刻,还是和衣躺下。床确实,两人必须紧贴。她背对他,能感觉他胸膛温度。

还有心跳。

沉稳,有力,让人安心。

“夏夏。”黑暗里他叫她。

“嗯?”

“等毒解了,仇彻底报了,我们找个地方隐居。生几个孩子,教他们读书习武。好不好?”

钟夏夏没立刻回答。

许久,她轻声:“好。”

一个字,承载太多承诺。隐居,孩子,平凡生活——这些她从前不敢想的东西,现在有了轮廓。

因为身边有他。

窗外传来虫鸣,远处有商队驼铃叮当。夜色温柔,笼罩这座边塞驿站。两人相拥而眠,像世间最普通的夫妻。

而远方,雍州城灯火通明。

刺史府里,新任刺史正在看密报。地宫塌陷,张伯身亡,洛景修和钟夏夏下落不明。

“废物。”刺史冷笑,“连两个重伤之人都杀不了。”

幕僚低声问:“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追。”刺史斩钉截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陛下密令,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到北境。”

“但北境是沈家旧部地盘……”

“那就更要在他们进入北境前截杀。”刺史挥手,“调兵,封锁所有通往北境的要道。悬赏,重金买他们人头。”

“是!”

命令传达,雍州境内暗流涌动。但驿站里,两人浑然不觉,沉沉睡去。

梦里没有刀光剑影。只有阳光,草原,还有两个孩子奔跑嬉笑。

洛景修在教儿子射箭,钟夏夏抱着女儿看。多美好的梦。但愿有一,能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