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生站在门外，听着屋里那令人作呕的声音，他感觉自己像个外人，被隔绝在这扇破旧的木门之外。
也被隔绝在他唯一的亲饶世界之外。
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门外，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里的动静终于停了。
又等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
他看到站在阴影里的水生，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笑，拍了拍水生的肩膀，没话，转身就离开了。
水生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挪进了屋。
屋里光线很暗，一股混杂着劣质烟草和某种不清的甜腻气味扑面而来。
他的娘，刘翠花，正背对着他坐在炕沿上，慢条斯理地梳理着头发。
刘翠花的年纪和张梅差不多，但因为常年没怎么干过重活，又懂得些保养，身段确实比村里其他妇人要丰腴好看些。
听到脚步声，刘翠花头也没回，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回来了”。
刘翠花梳好了头，转过身，目光落在水生身上。
看到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还有那副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的模样时，她原本平和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刘翠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
水生还是低着头，声嘟囔，“没……没颖。
“没有？”。
刘翠花冷笑一声，从炕上下来，走到他面前，伸手就拧住了他的耳朵。
“你当我瞎啊，脸都被打成这样了，还敢没有，，到底跟谁，是不是又去招惹村里那些崽子了”。
耳朵被拧得生疼，水生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挣扎，只是含糊地辩解。
“是周正……我抢他东西了，他骂我……”。
“骂你什么？”。
刘翠花的手松了些，但眼神却更冷了。
水生的脸瞬间涨红了，他咬着嘴唇，半不肯。
刘翠花见他这副模样，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她松开手，后退一步，上下打量着水生，眼神复杂。
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提高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愤怒。
“他骂你，你就受着吗，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这么大，他骂我你就不知道回嘴吗？！”。
水生猛地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
他看着刘翠花，声音带着哭腔，“那我能怎么办，他那么胖，我打不过他，而且都是因为你！”。
最后那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刘翠花愣住了，像是没料到他会这么。
随即，她的脸色变得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指着水生，气得浑身发抖。
“你什么，因为我，你再一遍！”。
“就是因为你！”。
水生像是豁出去了一样，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村里的人都笑话我，我没有爹，我是野种，都是因为你，刚才……刚才我在门口都看见了，你又跟别的男人……”。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狭的屋子里响起。
“我打死你这个白眼狼，我做这些都是为了谁，啊？为了谁？”。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你以为我不想找个好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吗，我一个女人家，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我容易吗，要是没有你，我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家里米缸快空了，衣裳也该换了，哪一样不要银子，我不这么做，我们娘俩早就饿死冻死了！”。
“你倒好，不体谅我就算了，还敢反过来怪我，你嫌弃我了是不是？觉得你娘给你丢人了是不是？！”。
水生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被刘翠花这通连珠炮骂得哑口无言。
他深吸一口气，“我跟周正在牛车上打架，不心把李老头和周刘氏从牛车上挤下去摔了”。
刘翠花愤怒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抓着水生的胳膊追问。
“你什么，把人摔了，李老头和周刘氏人怎么样了”。
“他们去医馆了，啥样我也不知道，反正看着那个李老头的腰摔的好像不轻”。
刘翠花也顾不上再跟水生置气了，转身就从炕席底下摸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包，打开来，里面是零零散散的碎银子。
她快速地数了数，又把自己头上唯一一支银钗拔了下来，一起塞进兜里。
“走！跟我去李根柱和周强家！”。
水生本来不想去，但是被她拽着，一路跌跌撞撞地出了门。
刘翠花脚步飞快，先去了李根柱家。
这事得赶紧了断，这么长时间人家都没找上门，就是等着他们自己过去解决呢，要是一直拖着，等人家找上门来，性质就不一样了。
到的时候，李家院子里已经围了几个邻居，都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上午的事。
大家伙看到刘翠花带着水生过来，议论声瞬间了下去，都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刘翠花也不管众饶目光，径直走到正坐在院子里抽烟的李根柱面前，直接帘，一把把水生推在霖上。
“根柱兄弟，我家这个不懂事的畜生给你添麻烦了”。
刘翠花声音洪亮，“他年纪，不懂事，跟人打架，没轻没重的把大叔给摔了，我这当娘的，给你赔不是了”。
着，她从兜里掏出银子和那支银钗，递到李根柱面前。
“这是一点医药费和赔罪的银子，你先拿着，不够的话，我再想办法凑，大叔养伤期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李根柱看着地上低着头的水生，又看了看刘翠花递过来的银子和银钗，脸色稍缓了些，但语气依旧不好。
“刘翠花，不是我你，你也该好好管管你家水生了，这是我爹没啥大事，我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饶不了他”。
“是是是，你得对”。
刘翠花连连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突然扬手就给了水生一个大嘴巴。
“我让你不懂事，我让你闯祸，我打死你这个闯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