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的瓦片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林宵没回头，只把右手按在屋脊边缘，指尖抠进青苔。身后追兵的火把光还在巷口晃，像一群不肯散去的萤火虫。
谢红绡已经翻下另一侧屋檐，落地时轻得像片叶子。她仰头，左手腕上的红绸带被夜风吹起，扫过刀柄。
“下来！”她压低声音。
林宵一跃而下，右脚落地时左肩猛地一沉，疼得他咧了下嘴。他没吭声，只是把《太虚归元诀》的灵力往肩窝里压了压，血流慢了些。
“还能走？”谢红绡问。
“废话，你绑了我一条带子，我还能倒？”他抬手摸了摸怀里，那条红绸带的残角还在，贴着胸口。
谢红绡没接话，只把刀尖往前一指：“那边，排水口塌了。”
两人贴着墙根疾行，脚步踩在碎瓦上，尽量避开积水。前方一处石墙裂开，露出半人高的洞口，黑漆漆的，一股湿冷的风从里面吹出来。
谢红绡用刀尖撬了两下，石板松动，哗啦一声滑进洞里。水声立刻涌了出来，哗哗地响。
“地下河。”林宵蹲下身，伸手探了探洞口边缘，“老的，至少百年没修过。”
谢红绡点头：“走？”
“走。”林宵当先钻了进去。
洞道狭窄，头顶滴水，脚底是滑腻的青苔。两人一前一后，谢红绡在前探路，刀尖轻点石壁，每过十步，就在岩缝里系上一段红绸带。
林宵跟在后面，肩伤被冷水一激，疼得他牙根发酸。他闭眼听了听水流声，判断前方没有活人气息，才低声：“停会儿。”
谢红绡停下，靠在石壁上喘气。她的左肩也有擦伤，血混着水往下淌，但她没管。
“你怎么样？”她问。
“死不了。”林宵靠墙坐下，把灵力缓缓越肩头。赤心印记在胸口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没，但感觉到了——从进洞开始，那印记就在跳。
谢红绡盯着他：“你脸色不对。”
“我什么时候脸色对过？”林宵扯了下嘴角，“三年前你追我到城西，我我没事，你一刀劈了我胳膊，现在还想来？”
谢红绡没笑：“少贫。你体内的东西，是不是又动了？”
林宵没答。他抬手摸了摸胸口，赤心印记的温度高了些，像是被什么勾了一下。
“走吧。”他，“这地方不对劲。”
两人继续往前。河道逐渐变宽，水流声从细碎变得低沉，像某种东西在地下呼吸。石壁开始出现裂痕，有些地方还嵌着锈蚀的铁链，像是曾经关过什么。
谢红绡突然停下。
前方岩壁上，刻着东西。
她走近几步，刀尖轻抚石面。那些纹路歪斜扭曲，像是被人用指甲硬生生抠出来的，深浅不一，却排列成某种规律。
“这是……”她皱眉，“魔文。”
林宵走过来，一眼就认出其中一个符号——和他在紫宸殿地宫见过的残阵一模一样。
“噬魂阵？”他低声问。
谢红绡点头：“失传的，只有古籍提过。是能抽人魂魄，炼成傀儡。但这只是残迹，不完整。”
林宵没动，只盯着那些刻痕。越看，胸口的印记越烫，像是要烧起来。
“别碰。”谢红绡突然抓住他手腕。
“我知道。”林宵甩开她手，却还是伸出了手指。
指尖刚触到石壁，赤心印记猛地一震。
红光从他胸口透出，顺着经脉直冲指尖。石壁上的魔文像是被点燃，一道道亮了起来，幽暗的光在岩面上游走，像是活了一样。
“林宵！”谢红绡后退一步，刀已出鞘。
林宵没动。他的手还贴在石壁上，可整个人像是被钉住了。
石壁震动，裂缝中浮出一道模糊人影。看不清脸，只有一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你身上……有佛门的气息。”那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沙哑、破碎，却带着某种威压。
林宵咬牙，想抽手，可指尖像是被黏住了。
“你不是普通人。”虚影缓缓抬起手，指向他胸口，“赤心……劫种……它选了你。”
“什么劫种？”林宵终于挤出一句话。
虚影没答，只是低笑了一声，声音像是砂石摩擦。接着，它开始消散，化作一缕黑烟，钻回石缝。
最后几个字，飘在空中：
“赤心……劫种……”
林宵猛地抽手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肩上的伤又裂了，血顺着胳膊流下来，滴在石面上。
谢红绡冲过来，一把将他拽起来：“走！现在！”
“等等……”林宵抬手按住胸口，赤心印记还在发烫，但那股异样感已经退了。
“你还等什么？刚才那东西——”
“它认得我。”林宵抬头，眼神亮得吓人，“它知道赤心印记。”
谢红绡愣住。
“不是巧合。”林宵站起身，声音压得很低，“佛劫反噬、赤心印记、噬魂阵……这些东西，早就有人布好了局。我不是第一个撞上的。”
谢红绡盯着他：“你是，有人在等你？”
“不。”林宵摇头，“是它在等我。”
他抬手，摸了摸胸口。那印记还在跳，像是在回应刚才的共鸣。
“这地方不能久留。”谢红绡环顾四周，“刚才的动静，可能会引来别的东西。”
林宵点头：“先出去。城里的典籍库，得查一查‘劫种’是什么。”
“你真信那虚影的话？”
“我不信鬼神。”林宵扯了下嘴角，“但我信它怕我。”
谢红绡没话，只把刀收回背后，转身往前走。她每走十步，依旧在岩缝里系上一段红绸带。
林宵跟在后面，脚步慢了些。他能感觉到，体内的佛劫之力在躁动，像是被什么唤醒了。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敲钟。
走了一段，谢红绡突然停下。
前方河道分岔，两条暗流各自通向深处，水面黑得看不见底。
“哪边？”她问。
林宵闭眼，听水流声。左边的水流急，带着回音；右边的平稳，却有一丝极细的震动，像是地下有东西在动。
他睁开眼：“右边。”
“你确定？”
“不确定。”林宵咧嘴一笑，“但左边听着像陷阱。”
谢红绡看了他一眼，没再什么，抬脚往右走。
林宵跟上，右手不自觉地按在胸口。赤心印记的温度还没降下去。
他知道，刚才那虚影没完。
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被卷进了一个更大的局里。
可他不在乎。
他林宵，从来不是被人牵着走的棋子。
两人继续前行，红绸带在岩缝间轻轻晃动，像一道没熄的火。
林宵突然停下。
谢红绡回头：“怎么了？”
他没答，只低头看了眼左手。
指尖，不知何时沾了一抹黑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