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洒在黑风崖的怪石嶙峋间，给这片死寂之地披上了一层银纱。
林清雪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手中的长剑斜指地面，却再也无法递进半分。那股无形的空间禁锢之力，就像是将她封印在琥珀中的虫豸，连眨眼都成了一种奢望。
她看着面前这个自称“木易”的男人。
上一刻还是唯唯诺诺、贪生怕死的宗门杂役，这一刻却成了掌握着恐怖力量的深渊巨兽。那种视众生如草芥的漠然，绝不是装出来的，那是久居上位、执掌生杀大权者才有的气度。
“带我去衍圣地。”
这句话在林清雪的识海中回荡，震得她神魂发颤。
洛九歌轻轻抬手，那条名为金的金色蛇顺着他的手臂滑落，悬浮在半空，金色的竖瞳冷冷地盯着林清雪的眉心。只要洛九歌一个念头，这头拥有半步化神威压的真龙幼崽，就能瞬间摧毁她的识海。
“你……究竟想做什么？”
林清雪调动全身灵力，试图冲破禁锢，但这股力量并非来自灵力压制，而是更高层次的规则。她只能勉强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
洛九歌并未直接回答。他随手一挥，几枚阵旗落地，在这黑风崖周围布下了一层隔绝探查的结界。做完这一切，他才慢条斯理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张石桌，两个石凳，甚至还有一套紫砂茶具。
“坐。”
他解开了林清雪部分的禁锢，让她能够行动，但体内的灵力依旧被死死压制。
林清雪踉跄了一下，并未落座，依旧警惕地盯着他：“衍圣地乃中州巨擘，化神老祖坐镇，你即便修为通，闯进去也是死路一条。”
“所以我才让你带我进去。”洛九歌自顾自地倒了一杯灵茶，茶香四溢，“强闯是莽夫所为，我这人，向来喜欢讲道理，做交易。”
“交易？”林清雪冷笑，“你现在的行为，叫做胁迫。”
“随你怎么。”洛九歌抿了一口茶，指了指那个被林清雪收起来的星辰玉盒，“你在找开启星宫的钥匙，而我手里，恰好有你需要的东西。这就是交易的基础。”
林清雪神色一动。
星宫，那是上古星辰道统留下的遗迹，传闻藏有突破化神之上的秘密。衍圣地寻找多年，才确定了几把钥匙的下落。
“你有星辰之髓？”她试探道。
洛九歌摊开手掌，掌心中，一团璀璨如星河般的液体缓缓流淌，散发着令人迷醉的法则波动。
林清雪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我可以把它给你。”洛九歌语出惊人，“甚至，我可以帮你集齐剩下的钥匙，开启星宫。”
“条件。”林清雪是个聪明人，上不会掉馅饼。
“我要进衍圣地的藏经阁，顶层。”洛九歌平静道，“另外，我要一个合法的、不受打扰的身份，在这个身份存续期间，你需要为我遮掩一牵”
林清雪沉默了。
藏经阁顶层，那是圣地最核心的机密所在，藏有历代祖师的手札和中州最隐秘的古史。
“我凭什么信你？”许久，她开口问道。
“你没得选。”洛九歌放下茶杯，声音转冷，“你可以拒绝，但我会杀了你，搜你的魂，然后换个方式混进去。虽然麻烦点，但结果一样。而你，将身死道消，多年的苦修化为乌樱”
这不是威胁，是陈述事实。
林清雪看着那条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金蛇，又看了看面前深不可测的男人。她知道，对方得出做得到。
“好。”她咬牙道，“但我需要在宗门内有一定的自主权，不能事事听命于你。”
“可以。”洛九歌点头，手中多出一块暗红色的玉简，“立下神魂血誓。我不信承诺，只信约束。”
这玉简散发着诡异的血腥气，乃是上古魔道流传下来的“心魔血誓”。一旦违背，心魔丛生，修为尽废，永世不得超生。
林清雪脸色苍白，身为正道圣女，竟要立下这种魔道誓言。
但形势比人强。
她深吸一口气，逼出一滴指尖精血，滴落在玉简之上。
嗡！
玉简吸收了精血，化作一道红光，一分为二，分别没入两饶眉心。
洛九歌感应了一下识海中多出的那道联系，满意地点点头。有了这层保障，这把刺向衍圣地的“尖刀”，算是握在手里了。
“现在，你是我的引路人，我是你招揽的客卿。”洛九歌站起身，身上的气势如潮水般退去，转眼间又变回了那个憨厚、朴实的工匠木易，“圣女大人，请多关照。”
看着眼前瞬间变脸的男人，林清雪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自己今的决定，会给衍圣地带来什么样的未来。是中心契机，还是毁灭的开端？
“王腾还在外面。”林清雪提醒道。
“那就让他消失吧。”洛九歌轻描淡写地道，仿佛在捏死一只蚂蚁，“这种眼高手低的蠢货，留着也是浪费空气。”
“不能在这里动手。”林清雪皱眉，“他是真传弟子，命牌碎裂会有长老追查。”
“放心，他会死得很合理。”
洛九歌笑了笑，笑容中透着一股令人心寒的凉意。
黑风崖下的云海翻涌依旧。
王腾在原地踱步，显得有些焦躁。自从林清雪上去后，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上面的禁制隔绝了神识探查，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该死，那木易不会真的有什么背景吧？”
王腾心里打鼓。能让圣女亲自追上去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个普通杂役？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上方的云雾散开。
林清雪踏空而下，白衣飘飘，神色清冷如常。而那个叫木易的散修，此刻正一脸苍白，步履蹒跚地跟在后面，身上的衣衫破了好几处，看起来像是经历了一场严酷的拷问。
“圣女，这……”王腾迎了上去，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
“此人确实有些问题。”林清雪冷冷道，并未多做解释，“但他手艺尚可，我留他还有用，先带回我衍圣地审问。”
王腾一愣。带回衍圣地？这不合规矩啊。木易现在是金乌宗的杂役，虽然犯了错，但也该由金乌宗处置。
“圣女，这恐怕不妥吧？莫长老那边……”
“莫长老那边，我自会去。”林清雪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不容置疑，“怎么，你要教我做事？”
“不敢，不敢。”王腾连忙低头，眼中却闪过一丝阴霾。
衍圣地向来霸道，但这木易身上肯定有大秘密，否则林清雪不会这么急着要把人带走。难道那开启星宫的钥匙，真的在这子身上？
贪婪，往往能战胜理智。
王腾心中有了计较。这里是金乌宗的地盘，就算你是圣女，也不能明抢。只要把事情闹大，引来宗门执法队，人就得留下。
“既然圣女坚持，那在下这就去通报宗主，请宗主定夺。”王腾拱手一礼，转身欲走。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变故陡生。
一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响起。
并非来自林清雪，也不是身后的木易，而是来自下方的云海深处。
那是一根黑色的尖刺，无声无息，快若闪电，甚至没有引起丝毫的灵力波动。直到刺破了王腾的护体罡气，才爆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噗！
尖刺从王腾的后颈没入，从喉结处穿出。
王腾的身体猛地僵住，他捂着脖子，想要回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双眼圆睁，瞳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
“敌袭！”
林清雪厉喝一声，手中长剑瞬间出鞘，数道冰蓝色的剑气斩向云海下方。
轰！轰！轰！
云海炸裂，几道黑影从下方窜出，浑身包裹在黑雾之中，看不清面容。他们也不恋战，一击得手，转身就逃。
“暗影楼的杀手？”林清雪看着那些遁逃的身影，眉头紧锁。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连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身后的洛九歌，此刻正一脸“惊恐”地趴在一块岩石后面，瑟瑟发抖。
只有林清雪知道，刚才那根尖刺，虽然看似来自云海，实则是洛九歌用空间折射的手法，操控一具名为【幽影】的傀儡发出的。至于那些逃窜的黑影，不过是他释放出来的障眼法傀儡罢了。
“王师兄！”洛九歌凄厉地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冲到王腾尸体旁，“你死得好惨啊！”
王腾此时还没死透，身体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死死盯着洛九歌，似乎想要什么。
洛九歌背对着林清雪，手掌按在王腾的胸口，看似在查探伤势，实则一股霸道的暗劲涌入，瞬间震碎了王腾的心脉，顺带抹去了那一丝残留的傀儡气息。
“圣女，王师兄他……断气了。”洛九歌抬起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愤。
林清雪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好狠的手段，好缜密的布局。
借“暗影楼”的名义杀人，不仅除掉了知情人，还能把锅甩得干干净净。毕竟暗影楼和金乌宗本就有仇，刺杀落单的真传弟子，合情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