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曼哈顿的摩大楼切割成狰狞的剪影。顾烬严站在顶层台边缘,风衣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脚下是万丈深渊,城市的霓虹在他红瞳里碎成一片迷离的光。他手里捏着半片蓝色药片,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研究所编号,像抚摸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
“顾烬严!”苏清鸢的尖叫穿透风声,她推开安全门,裙摆被狂风吹得翻飞,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他缓缓回头,红瞳在夜色中亮得惊人,嘴角却挂着一丝解脱的笑:“姐姐来了。”他张开双臂,像要拥抱整个城市,“你看,没有我,纽约的夜景也很美。”
苏清鸢看着他脚下悬空的边缘,心脏骤然收紧。从研究所废墟离开后,她烧掉了所有关于“方舟计划”的档案,却烧不掉顾烬严用偏执刻在她灵魂里的烙印。她以为逃离是解脱,却在收到他“最后一面”的信息时,疯了般赶来。
“下来!”她的声音颤抖,“你以为死了就能一了百了吗?”
顾烬严笑了,笑声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凄厉:“一了百了?”他举起药片,任由它从指尖滑落,“我用二十年演一场戏,只为把姐姐困在身边,现在戏演砸了,除了死,我还有什么资格看着你?”
记忆碎片突然闪回——认亲宴上他红瞳锁定的目光,暗室里他舔舐她手腕的偏执,水晶囚笼前他掌心流血的告白。苏清鸢捂住嘴,泪水再次决堤:“你就这么害怕失去我?害怕到用谎言和鲜血建造囚笼?”
“是!”顾烬严猛地转身,红瞳里燃烧着绝望的火,“我怕!怕姐姐知道我是被母亲遗弃的实验体,怕姐姐嫌弃我满身的伤疤,怕姐姐像丢垃圾一样丢掉我!”他指向自己胸口的旧疤,“这些伤是真的,对姐姐的依赖也是真的,就算病好了,我也戒不掉看着姐姐的习惯!”
夜风掀起他的黑发,露出额角未愈合的伤口——那是玻璃城堡坍塌时为保护她留下的。苏清鸢看着那道疤,想起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心脏像被冰锥刺穿。
“所以你就选择死?”她一步步走近,声音平静得可怕,“用死亡来惩罚我,还是惩罚你自己?”
顾烬严怔住了,红瞳里闪过一丝迷茫。他从未想过死亡是惩罚,只是觉得失去她的世界,早已是地狱。
“姐姐不懂,”他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从你把氧气面罩给我的那起,我的命就是姐姐的。你想走,我就该把命还你。”
他猛地向后仰去,风衣在空中划出绝望的弧线。
“不——!”苏清鸢尖叫着扑过去,在他身体坠落的瞬间抓住了他的手腕。巨大的拉力让她摔倒在地,手臂传来撕裂般的疼痛,却死死攥着不放。
顾烬严悬在半空,红瞳震惊地看着她。城市的灯光在他眼中晃动,映着她泪流满面的脸。
“苏清鸢……放手……”他挣扎着,“你值得更好的……”
“更好的?”她咬紧牙关,泪水滴在他手背上,“顾烬严,你敢死,我就陪你死!”她用另一只手死死抠住地面的缝隙,“你不是我的命是你的救赎吗?那就活着赎罪!”
顾烬严愣住了,红瞳里的疯狂渐渐褪去,只剩下难以置信的狂喜与恐惧。他看着她眼中决绝的光,那是火海里递出氧气面罩时同样的眼神。
“姐姐……”他的声音哽咽,“你不恨我吗?”
苏清鸢看着他悬在深渊之上的脸,想起他所有的偏执与深情,所有的谎言与真实,心中百感交集。“恨,”她泣不成声,“但更怕失去你这个疯子!”
她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拉,顾烬严配合着向上攀爬,最终滚落在台边缘,两人都大口喘着气。夜风吹干了他们的泪水,却吹不散彼此眼中复杂的情绪。
苏清鸢瘫在地上,看着空划过的飞机尾灯,突然笑了,笑得眼泪直流:“顾烬严,我们真是生一对疯子。”
顾烬严转过身,红瞳在夜色中温柔得可怕。他伸出手,像当年在火海里一样,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姐姐,”他顿了顿,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这次,换我做你的囚鸟。”
远处传来警笛声,红蓝灯光刺破夜空。苏清鸢看着他红瞳里自己的倒影,知道这场以偏执为名的追逐,即将结束!
曼哈顿的晨雾像一层湿冷的纱,裹着昨夜暴雨的余韵,缠在老宅雕花的铁栏杆上。苏清鸢站在卧室窗前,看着庭院里顾烬严亲手栽种的雪松,枝叶上凝结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他红瞳里转瞬即逝的温柔。
“姐姐在看什么?”顾烬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刚睡醒的沙哑。他穿着丝绸睡袍,领口微开,胸口的疤痕在晨光中若隐若现——那是玻璃城堡坍塌时为她挡下钢筋留下的,如今成了他“改过自新”的勋章。
她没有回头,指尖划过冰凉的玻璃:“在看你种的树。”
顾烬严走过来,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姐姐喜欢就好,”他的指尖划过她腕间早已消失的定位手链疤痕,“就像喜欢我一样。”
苏清鸢身体一僵。自曼哈顿台那夜后,他收敛了所有极端行为,拆霖牢的铁链,烧了监控室的屏幕,甚至将苏氏集团的决策权交给了职业经理人。但他眼中那抹偏执的光,如同雪松的根系,早已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盘根错节。
“我今去伦敦开会。”她轻轻推开他,走向衣帽间。
顾烬严的红瞳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随即恢复温和:“需要我陪你吗?”
“不必了,”苏清鸢背对着他挑选西装,“你不是,要给我‘自由’吗?”
空气瞬间凝固。顾烬严沉默片刻,走到她身后,为她披上羊绒大衣,指尖在她肩胛骨处停顿了两秒:“姐姐的自由,是我用全世界换来的。”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执拗,“但伦敦的雾大,坐我的私人飞机吧。”
苏清鸢转过身,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红瞳。那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疯狂,却盛满了化不开的深情,像一潭死水,看似平静,底下却暗流涌动。“顾烬严,我们好的——”
“我只是担心姐姐,”他打断她,拿出手机划开航班信息,“你看,我的飞机正好也要去伦敦检修,顺路。”
苏清鸢看着屏幕上与她航班完全重合的航线,突然想起地下室的日记——【若容器坚持独立,启动备用方案:空间绑定计划】。所谓的顺路,不过是他用另一种方式,将她圈在视线可及的范围内。
“顾烬严,”她叹了口气,“你这样很累。”
“为了姐姐,不累。”他替她整理好衣领,动作自然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在飞机上好好休息,我让厨房备了你喜欢的雪松茶。”
伦敦希思罗机场的VIp通道外,苏清鸢看着顾烬严的私人飞机与她的航班同时降落,红瞳在云端透过舷窗凝视着她,像一头蛰伏的兽。她知道,那架飞机根本没有检修,驾驶舱里坐着的,是曾血洗黑蛇会的精英保镖。
会议结束时,伦敦下起了雨。苏清鸢撑着伞走出酒店,却看见顾烬严的车停在路边,他撑着伞站在雨中,红瞳在雨幕中亮得惊人。
“姐姐,”他走上前,将她揽入伞下,指尖擦去她发梢的雨水,“会议顺利吗?”
苏清鸢看着他湿透的肩膀,想些什么,却最终只是沉默。她坐进车里,闻到熟悉的雪松味,发现后座放着她的备用外套,甚至还有一支她惯用的钢笔。
“你怎么知道我笔没水了?”她拿起笔,指尖冰凉。
顾烬严发动车子,后视镜里的红瞳闪过一丝狡黠:“猜的。”
苏清鸢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她知道,他不是猜的。他的人不仅在飞机上,在酒店房间里,甚至可能在会议室的某个角落,将她的一举一动都实时传送到他的终端。所谓的共生协议,不过是他将铁链换成了看不见的丝线,温柔却致命。
车子驶入泰晤士河畔的古堡酒店,顾烬严为她办理入住,前台递来的房卡套里,除了房号,还有一张他的照片——是他们在研究所废墟前的合照,他笑得像个孩子,而她眼中带着疏离。
“姐姐,”他在她耳边低语,气息温热,“今晚的月色很美,要不要去塔顶看看?”
苏清鸢看着他红瞳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想起台边缘他坠落的瞬间。那时她以为抓住的是爱人,现在才明白,她抓住的是自己的宿命。
“好。”她听见自己。
塔顶的风带着河水的湿冷,顾烬严将她裹进大衣,从身后环住她。伦敦的灯火在脚下铺展开,像一片璀璨的星海。
“姐姐看,”他指着远方,“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方向。”
苏清鸢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顾烬严,”她轻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放手?”
他沉默良久,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当姐姐不再需要我放手的时候。”他顿了顿,指尖收紧,“或者,当我死的时候。”
雨又开始下了,打在塔顶的玻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苏清鸢感受着他怀里的温度,知道这场名为“共生”的牢笼,远比她想象的更牢固。他放弃了极赌控制,却用温柔和依赖编织了更密的网,让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而她,在推开他的同时,也紧紧抓住了他。这种扭曲的依存,像研究所里培育的血钻,在偏执与深情的淬炼下,成了彼此生命中无法剥离的一部分。
“顾烬严,”她转过身,看着他红瞳里的自己,“我们这样,算正常吗?”
他笑了,红瞳在雨夜中温柔得可怕:“姐姐正常,就正常。”他低头,吻去她脸上的雨水,“只要姐姐在我身边,疯了也好,正常也罢,我都认了。”
泰晤士河的船鸣划破夜空,苏清鸢闭上眼睛,任由他吻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