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站在章台宫高台上,左手掌的伤口还在渗血。布条已经换过一次,但血还是慢慢浸了出来。他没有包扎,只是把手指收拢,握住了定秦剑的剑柄。铁笼就摆在台阶下,赵高的脸贴在栏杆之间,眼神浑浊却带着一丝冷笑。
百官列立于殿前广场,晨光落在他们的冠冕上。冯去疾跪在最前方,身后三百弟子齐刷刷伏地。他们穿的是素色深衣,袖口绣着《商君书》的节选。这是法家门徒的传统,每逢大议必以经文明志。
“保甲之制,非律而治,实为乱政。”冯去疾开口,声音不大,却传得很远,“今废郡县上报之法,代以令牌直通中枢,是削九卿之权,夺地方之控。此非革新,乃复辟分封。”
没人接话。昨夜骊山的事已经传开——兵俑认主、赵高铁笼押回、诏书刻于囚栏。这些事都压在人心头上,像一块沉铁。
陈砚没看冯去疾。他抬手,示意侍从将浑仪推至台前。机关启动,星图浮现,一道道光点连成网络,覆盖整个帝国版图。三辅地区已有七成节点亮起,那是第一批接入保甲系统的郡县。
“你可见过这套系统?”陈砚问。
冯去疾抬头,“臣不信虚影。”
“那就让人带你去看实情。”陈砚,“云姜。”
云姜从队列中走出。她背着药囊,手里拿着听诊器。她没话,只是点头,转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她带回了一座青铜丹炉。炉身刻有九鼎纹路,底部有一圈暗红痕迹,像是长期受热留下的。她把它放在大殿中央,打开炉盖。一股淡淡的腥气散出,混着硫磺和某种草药的味道。
“我在冯相书房夹墙里找到的。”她,“炉内残留物经陨石检测,含有五石散、赤芝、龙骨粉,还有一种未记录的矿物粉末。”
冯去疾猛地站起身,“荒谬!那不是我的东西。此女与墨家有关,惯用奇术构陷忠良!”
“那你可敢让我查清来源?”云姜问。
冯去疾不语。
陈砚走到丹炉前,抽出定秦剑,划破手掌。血滴入炉心,顺着沟槽流进底部凹槽。片刻之后,炉壁浮现出几行字:“五德归一,云中降世”。
百官哗然。
这四个字不是秦篆,也不是六国文字。它更古老,笔画弯曲如云气流转。
“这不是我写的。”冯去疾声音低了下去,但依旧强硬,“这是伪造的。有人想借机除我。”
“那你解释一下,为什么保甲系统的信号波动,和这座丹炉的能量残留完全一致?”陈砚看着他,“昨夜系统首次运行时出现异常,监控屏闪出一个人影。现在我知道是谁了。”
冯去疾的手指动了一下。
“云中君。”陈砚。
这个名字落下,全场静得能听见铜炉冷却时发出的轻响。
“你我炼长生药?好。”陈砚下令,“当众熔毁。”
两名军士上前,将丹炉抬到火盆上。火焰升腾,炉身开始发红。随着温度升高,炉内残灰被热气托起,在空中旋转,凝聚成四个大字:
**科技治世**
阳光照在灰字上,显得半透明。百官仰头望着,有韧声念出来。
可就在下一瞬,那四个字突然扭曲,重新排粒
赵高的脸出现在空中,双目圆睁,嘴唇紧闭,像是被困在灰雾之郑他的形象维持了不到三息,便缓缓消散。
“不是赵高。”陈砚盯着灰烬,“是有人用他的样子传递信息。他在利用丹炉残留的能量,干扰系统。”
他转头对云姜:“查那个信号源。”
云姜点头,取出随身携带的竹简记录仪,开始调取浑仪的数据流。她的手指在刻痕间快速滑动,耳边的听诊器微微晃动。
冯去疾被带走时一句话没。他走得很慢,像是腿脚有些僵硬。经过高台时,他抬头看了陈砚一眼,眼神复杂。
“你赢不了。”他,“你以为你在掌控一切,其实你只是棋盘上的一步。”
陈砚没回应。
傍晚,浑仪室。
云姜坐在机关前,面前摆着三组数据。一组来自丹炉残留,一组来自保甲系统日志,第三组是从冯去疾书房抄出的竹简笔记。
她发现了一个频率。这个频率在昨夜系统启动时出现过,也在今丹灰升腾时再次激活。两次间隔正好是十二个时辰。
她把数据输入浑仪模型,推演信号源头。
画面跳动几下,出现一座宫殿。金瓦红柱,百官列立。中央帝座上坐着一个人。
是陈砚。
他穿着十二章纹冕服,头戴冠冕,手扶剑柄。下面群臣跪拜,钟鼓齐鸣。
云姜屏住呼吸。
镜头缓缓拉近。帝座旁的案几上,放着一只铜制物件。她认得那形状。
是她的听诊器。
画面到这里就停了。没有声音,也没有后续。
她关掉机关,坐在黑暗里。
同一时间,章台宫东阁。
陈砚正在整理今日的情报。他把每一条消息写在竹片上,然后按类别插入不同的格子。关于保甲制推行进度的放在左边,关于冯去疾旧部动向的放在右边,中间是一排空白格子,标着“未知信号”。
他停下笔,看向浑仪。
屏幕亮着,显示全国网络状态。三辅已稳,陇西部分节点失联,岭南尚未接入。一切正常。
但他知道不对。
刚才那一瞬间,系统又闪了一下。比上次更短,几乎无法察觉。可他看到了。
一个模糊的人影,披着羽衣,手里拿着玉圭,站在云端。
云中君。
他放下笔,从袖中取出那片竹片匕首。刃口很薄,映着烛光泛青。他用指腹蹭了蹭刀锋,收回袖郑
门外传来脚步声。
“陛下。”韩谈的声音,“影密卫回报,冯去疾府中昨夜有人翻墙进出。我们抓到了一个仆役,他是送药。”
“什么药?”
“是安神汤,每日辰时三刻准时送去书房。”
陈砚点头。“查那个送药的人,还有汤渣。”
“已经查了。汤渣里有微量朱砂,但不是用来安神的。它和丹炉里的矿物粉末成分一致。”
陈砚沉默片刻。“继续盯。不要惊动冯去疾。”
“是。”
脚步声退去。
他站起来,走到浑仪前,手指按在控制区。系统重启,重新扫描全国节点。
就在连接完成的一瞬,屏幕再次闪烁。
那个人影又出现了。
这次站得更近。
他看清了那张脸。
不是冯去疾,不是赵高。
是一个从未见过的老人,眉心有一道竖痕,像是被剑劈开又愈合的伤疤。
那人抬起手,指向他。
陈砚的手按在剑柄上。
剑未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