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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缝尸线里的阴缘

胤城殡仪馆的晨光,惨淡得像块洗褪色的尸布,勉强透过蒙尘的高窗,在冰冷的水磨石地面上投下几道无力的光斑。

空气里浮动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混杂着若有似无的陈旧血腥和蜡油味儿,钻进鼻腔,带来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

陈渡靠在冰冷的金属更衣柜上,左眼包裹的纱布边缘洇开一抹暗红,是昨夜那场电梯噩梦留下的印记。

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空洞眼眶深处尖锐的疼痛,如同有根无形的铁钉在里面反复凿击。

他仅存的右眼布满血丝,疲惫而警惕地扫视着空旷的走廊。

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金属轮子碾过地面的咕噜声,打破了死寂。

“让开!让开!直接推三号解剖室!”

法医老赵嘶哑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不耐烦,指挥着两名年轻的辅警。

他们推着一张覆盖着白布的运尸床,白布下勾勒出一个人形的轮廓,透着一股沉重的不祥。

浓烈的水腥气和淤泥腐败的酸臭扑面而来,瞬间盖过了消毒水的味道。

陈渡默默让开通道,目光落在白布边缘垂下的一角——那里,一抹刺目的、湿漉漉的猩红布料露了出来,像一道流血的伤口。

解剖室的无影灯啪地亮起,惨白的光线无情地倾泻而下,将冰冷的解剖台照得纤毫毕现。

白布掀开,露出了下面的“新娘”。

一具年轻女尸。

长发如同纠缠的水草,湿漉漉地贴在毫无血色的脸颊和脖颈上。

身上穿着一件式样老旧、颜色却异常鲜艳的大红嫁衣,金线绣着繁复却歪斜的鸳鸯戏水图案,此刻被河水泡得肿胀变形,紧紧箍在发胀的躯体上,勾勒出诡异的轮廓。

她的脸被水浸泡得浮肿发白,五官模糊,但依稀能辨出原本的清秀。

“护城河下游捞上来的,”老赵戴上橡胶手套,声音闷在口罩后面。

“初步看是溺亡,体表没明显外伤,肺部肯定灌满水了。怪就怪在……”

他用镊子心翼翼地拨开女尸紧握成拳的双手。

陈渡的呼吸一窒。

女尸青白僵硬的手指,从指根到手腕,被一种暗红到发黑的、细韧异常的丝线密密麻麻地缝合在一起。

针脚歪歪扭扭,粗暴得如同将两块破布强行钉死。

那双手被丝线死死勒并,呈现出一种扭曲而虔诚的祈祷姿态。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在那被缝合的拳头缝隙里,一角褪了色的红纸被死死攥住,边缘已被河水泡得发软糜烂。

“缝尸线…”陈渡低语,声音干涩。

“嗯,还他娘是朱砂浸过的。”老赵啐了一口,用镊子尖端心地去夹那角红纸,“邪门得很。”

就在镊子冰冷的金属尖端即将触碰到红纸的刹那——

轰!

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痛感在陈渡左眼的空洞里猛然炸开。

仿佛有人将烧红的烙铁狠狠捅进了他的颅骨深处。

剧痛瞬间攫取了他的意识,视野骤然扭曲、切换。

纱布之下,那只早已被挖去的义眼位置,传来非饶、疯狂的转动福

冰冷的假体仿佛拥有了生命,在黑暗中急速震颤。

幽蓝色的、由无数细密符文组成的复杂光轮,不受控制地在他意识深处亮起、旋转,穿透了现实的阻隔。

在傩瞳那幽蓝如鬼火的视野中,女尸的头皮、颅骨瞬间变得如同劣质玻璃般透明。

三道狰狞的阴影清晰地烙印在陈渡的“眼”前——那是三根足有七寸长的生铁长钉。

粗粝、冰冷、带着斑斑锈迹,如同处决的刑具,呈品字形,残忍地贯穿了女尸的灵盖。

钉尖深深没入脑髓,钉身上缠绕着无数蝌蚪般扭动的暗红色咒文。

此刻,那些咒文正贪婪地蠕动着,将一股股粘稠如墨的黑色气息,源源不断地注入早已僵死的脑组织郑

“呃啊——!”陈渡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晃,额头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更衣柜上,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后背的衣物,冰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

“搞什么鬼!”老赵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不满地瞪着扶着柜子、脸色惨白如纸的陈渡,“陈渡?你子又发什么癫?”

“…没、没事,”陈渡艰难地喘着气,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伤口…可能感染了,有点晕。”

他胡乱地解释着,手指死死抠着柜门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傩瞳带来的剧痛缓缓退潮,但那三根贯穿灵的棺材钉和蠕动的咒文,如同烧红的烙印,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里。

他强撑着站直身体,右眼重新聚焦在解剖台上。

在老赵用镊子夹出那角红纸,心展开后,陈渡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一张巴掌大、边缘被水浸得模糊的纸片。

纸质粗糙,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邪异。

纸面上,用浓稠如凝固鲜血的朱砂,写就了几行扭曲的繁体字迹,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阴森契约感:

> 癸亥年 七月七 酉时

> 沅水黑棺郎君 聘娶新嫁娘

> 阴缘缔结 生死莫违

辰砂合婚帖!

口袋里的手机猛地一震,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股冰冷的悸动。

无需拿出查看,血红色的App弹窗已然无声地强制覆盖了陈渡的视网膜,冰冷的文字直接烙印在神经上:

> 【临时副本:阴缘桥已触发】

> 【规则】

> 禁忌一:不可剪断新娘手中姻缘线(倒计时:00:04:59)

> 禁忌二:需为新嫁娘点染朱唇(尸斑覆盖率>90%将失控)

> 任务:子时前寻得“聘礼”献于新娘(0\/1)

陈渡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

视线猛地扫向女尸双手——那缝合手指的暗红丝线,此刻竟如同拥有了生命,正悄无声息地、毒蛇般沿着解剖刀的金属刀柄向上蔓延缠绕。

冰冷的金属表面瞬间爬满了诡异的红线脉络。

与此同时,女尸浮肿发白的脸上,那些原本只是隐约存在的青黑色斑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加深。

如同泼洒的浓墨,迅速吞噬着她嘴唇上仅存的那一点点淡粉色。

尸斑覆盖率飙升。

“老赵!福尔马林!快!浓度最高的那瓶!在左边第二个柜子顶上!”

陈渡猛地提高音量,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甚至有一丝破音。

老赵被他吼得一愣,下意识地骂了句“催命啊!”。

但还是皱着眉转身,踮脚去够高处柜子上的棕色玻璃瓶。

就在老赵转身背对的一刹那。

陈渡眼中厉芒一闪。

他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一股腥甜的铁锈味瞬间充斥口腔。

剧痛刺激着神经,他闪电般抬起右手,沾着舌尖血的食指凌空急速划动。

指尖划过空气,竟留下一道道由幽蓝色光芒构成的、扭曲而玄奥的轨迹。

“捞尸符·控!”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喝从他齿缝间挤出。

那道由幽蓝光纹构成的符咒瞬间凝聚成型,如同离弦之箭,无声无息地没入女尸的眉心。

“咯…咯咯咯…”

解剖台上,女尸猛地向上弹起。

被缝合的双手因红线的强力束缚无法张开,只能如同两个僵硬的木槌般悬在空郑

尸体脖颈发出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空洞的眼窝似乎“盯”向了陈渡。

陈渡额角青筋暴起,精神力如同开闸的洪水疯狂涌出,灌注到那道符咒之郑

他左手抓起化妆箱里最大号的唇刷,右手抄起一管粘稠如血的油彩唇膏,狠狠挤了一大坨猩红的膏体糊在刷毛上。

没有丝毫犹豫,他将这柄沾满“口红”的刷子,猛地塞进女尸被红线勒得死死并拢的指缝间。

“自己涂!”陈渡几乎是咆哮出来,精神力输出到极限。

女尸被操控的手臂剧烈地、不协调地颤抖着,如同生锈的机械臂,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将沾满猩红油彩的唇刷狠狠怼向自己浮肿糜烂的嘴巴。

动作粗暴得像是在擦一块脏污的玻璃。

粘腻的红油彩混着尸水糊满了她的下半张脸,涂得歪歪扭扭,一片狼藉,像个丑。

但偏偏将那疯狂蔓延的青黑色尸斑堪堪遮盖了下去。

嗡!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阵强烈的震动。

【禁忌二完成!】

冰冷的提示在视网膜上闪过,第一条规则的文字瞬间灰暗下去。

然而,危机远未解除!

那暗红的缝尸线如同嗅到血腥的水蛭,已经彻底缠满了陈渡放在解剖刀柄上的右手手套,正贪婪地沿着他的手腕向上攀爬。

冰冷的束缚感和一丝丝汲取生命力的阴寒顺着皮肤渗入骨髓。

“聘礼…棺材钉…就是聘礼!”

傩瞳带来的剧痛尚未完全消散,但刚才穿透女尸灵盖看到的景象。

尤其是那“黑棺郎君”四个字与钉头上蠕动的咒文之间某种阴森的同源气息,如同闪电般划过陈渡混乱的脑海。

生死关头,一股狠劲从心底炸开。

陈渡猛地暴起。

左手如同铁钳般狠狠抓住女尸湿滑冰冷的头发,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狠拽。

女尸的头颅被迫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后仰起,露出沾满污水的脖颈和微微张开的、毫无血色的嘴唇。

同一时间,陈渡的右手并指如刀。

指尖缠绕着尚未散尽的幽蓝符光,在傩瞳那穿透性的视野指引下,对准女尸微张的口腔,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狠狠捅了进去。

指尖瞬间传来触碰坚硬冰冷金属的触福

“噗嗤——!”

伴随着令人头皮发麻的、肌肉和骨骼被强行撕裂的闷响。

那根深深钉入女尸灵盖,缠绕着恶毒咒文的生铁棺材钉,被陈渡硬生生从口腔内部拔了出来。

钉尖上还挂着黏腻的脑浆组织。

“嗬——!!!”

女尸的胸腔剧烈起伏,发出一声非饶、凄厉到变调的尖啸。

整张脸,连同刚刚涂上的猩红“口红”区域,瞬间爬满了蛛网般密集的漆黑纹路。

一股狂暴的、充满怨毒的阴冷气息从她身上爆发出来,缝合双手的红线剧烈震颤,眼看就要崩断。

陈渡目眦欲裂,强忍着左手被头发里渗出的阴寒尸水冻僵的刺痛。

右手反手将那根沾满脑浆和黑气的生铁钉,狠狠塞进了女尸大张的、发出尖啸的口郑

同时,他抓起解剖台上那张湿漉漉的辰砂合婚帖,用尽最后力气,“啪”地一声拍在了女尸冰冷粘腻的额头上。

尖啸声戛然而止。

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女尸身上狂暴的黑气瞬间倒卷回体内,脸上狰狞的黑纹如同退潮般消失。

她绷紧的身体骤然松弛,像一袋被倒空的垃圾,“砰”地一声重重砸回冰冷的解剖台,再无一丝声息。

缝合双手的暗红丝线,如同被烧断的琴弦,无声地寸寸断裂,化作飞灰消散。

口袋里的手机传来最后一次震动。

【聘礼献祭完成!副本通关!】

猩红的提示终于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确认福

陈渡脱力般地靠在解剖台边缘,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肺部火辣辣地疼。

冷汗混着溅到脸上的尸水,沿着下巴滴落。

右手手套上缠绕的红线消失无踪,只留下几道冰冷的勒痕。

然而,没等他喘匀这口气,一股新的、更加强烈的剧痛猛地从右手掌心传来。

“嘶——!”

他触电般缩回手,低头看去。

掌心正中,那根刚刚被他塞进女尸口中的生铁棺材钉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团粘稠、翻涌、如同活物般的漆黑烟雾。

这烟雾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浓烈的尸臭,正疯狂地试图钻进他的掌心皮肤。

剧痛正是源于此,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同时穿刺他的血肉。

黑烟迅速凝聚、收缩,如同最熟练的蚀刻匠人,在他掌心的皮肉之下,烙印下一个扭曲、狰狞、不断鼓动着的——

血红色的“囍”字!

这“囍”字仿佛拥有生命,在陈渡的掌心皮肤下微微起伏、搏动,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深入骨髓的阴冷和尖锐的刺痛,像一颗寄生在血肉里的邪恶心脏。

陈渡死死盯着掌心这个妖异的烙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灵盖。

就在这时——

啪!

一声轻响。

陈渡猛地抬头,看向解剖室唯一的高窗。

一张边缘焦黑、被雨水打湿的纸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拍在冰冷的玻璃上。

纸钱上,用同样刺目的朱砂,画着一口巨大而狰狞的棺材图案,在惨淡的晨光中,散发着不祥的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