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府里，平日里就少有人声，今日更是透着一股冷清。
朱红的大门紧紧闭着，像一道屏障，隔绝了外界的喧闹。
云璟站在书房窗边，目光透过窗棂，望着夕阳最后一抹红渐渐褪去。
他思绪纷乱。
今日京城里有多热闹，他早从慕生的禀报里听遍了。
他一早就让慕生派人去丞相府的几个门口守着。
苏悦活泼好动，爱吃爱玩，这样热闹的节日，她没道理不出府。
可从清晨等到日暮，也没有等到她出府。
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漫上心头。
他又想起了母后的话，苏相出身寒门，在京中的背景远不如世家大族，这样的家世，根本帮不了他。
这也是母后坚决反对他娶苏悦的理由。
云璟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在母后眼里，婚嫁竟只是利益交换的工具吗？
若是苏悦始终不愿意嫁给自己，就算过了母后这关，又能如何？
但很快，他的眼神又变得坚定起来。
他不信自己的真心换不来她的点头，他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守护她。
总有一日，能让她明白自己的心意。
“王爷。”
慕生声音在身旁响起，这已不知是慕生第几次呼喊了，没想到这次王爷竟转过了身。
“走吧。”
云璟挺直了脊背，朝着王府门口走去。
乾霄殿内，灯火通明，照活令内精雕细琢的龙纹梁柱。
云曜还在批阅奏折。
张德全躬身上前，脸上带着恭敬的笑容：“陛下，一切都准备好了，各位王爷和长公主都已到齐，皇后娘娘正在殿外候着。”
云曜微微点头，只应了一声 “恩”，面上看不出情绪。
今日是端阳，他特意让几个儿女进宫陪自己用膳。
老四这孩子向来闲散，自打从西山大营回来，在工部挂了个闲职，平日里连朝都不上。
去了邛州后，更是一年多没进过宫，上次专门为他设的宴，他也无故缺席。
他本以为，今日这晚宴，老四多半还是会缺席，没想到宫人来报，他竟已经到了。
云曜的脚步不禁快了几分。
家宴规模不大，便设在乾霄殿偏殿。
云曜携皇后步入时，殿中众人早已按序等候，见帝后驾到，都下跪行礼。
“平身。”
云曜落坐主位，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众人。
待视线掠过云珏时，不过一瞬便移开。
心中却悄然浮现贵妃的身影，只是那张威严的脸上，未显半分波澜。
云珏感知到那短暂的注视，依旧身姿端正地立着，垂在身侧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动了动。
众人依次入席，只有德妃的位置比较特殊。
因为要照料宁王，她并没有坐到妃嫔之列，这是陛下早已默许的。
德妃扶着宁王落座时，伸手轻轻拢了拢他微乱的衣襟，眼底的慈爱浓得化不开。
“饿…… 要吃糕糕！”
刚落座的寂静，被这声稚气的呼喊打破，云琛伸着手指，指着桌上叠得精巧的点心，嘴角甚至沾零晶莹的口水。
德妃脸色一变，忙起身屈膝跪下：“臣妾教导无方，请陛下恕罪！”
她垂着头，看不清脸上的情绪。
云曜摆了摆手，语气难得温和：“罢了，今日是家宴，不必拘着这些虚礼。”
他这个儿子心智本就不全，何必在这点事上计较。
可皇后的脸色却沉了下来。
她望着云珏那张与林贵妃相似的脸，过往被冷落的委屈又翻涌上来。
一个心智不全的宁王都能得此特权，她的儿子是正统皇子，凭什么处处不如人？
云曜恍若未觉，拿起银箸，夹邻一筷子菜放进碗中，殿内的众人这才动筷。
长公主眼角余光扫过三个弟弟。
二弟吃得毫无仪态，嘴角沾着酱汁，德妃耐心地坐在一旁，一会儿给他夹菜，一会儿用绢帕给他擦嘴，偶尔还要哄着他喝两口汤。
三弟面色淡然，碗中的菜没动几口，目光落在桌角，心思显然没在吃饭上。
倒是四弟，似乎的确是专为吃饭而来，吃得津津有味，看来他心情颇为愉悦。
长公主的目光刚停留片刻，云珏便抬了头，冲她勾了勾唇角，笑容若有若无。
她心中一动，四弟今日倒是不一样。
突然，她看见他手腕上的五彩绳，眼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这五彩绳也未免太粗糙了些。
紧接着，她微微一愣，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这是苏姑娘所赠？
她这边正想着，那边的云璟已先开了口，语气带着几分打趣：“四弟喜好向来独特，没想到这样一根绳子，也能入你的眼。”
他实在好奇，云珏素来冷淡，仿佛世间万物都难入他心，如今却肯将这样一根……丑陋的五彩绳戴在手上。
云珏却毫不在意，只淡淡道：“我喜欢便好。”
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上扬。
此刻再尝盘中的菜，竟觉得格外鲜美。
云璟见他不愿多提，也不再追问，转而认真吃饭，掩饰住眼底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