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烈似乎早料到她会断然拒绝,脸上并无失望,反而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云岚宗主,稍安勿躁。”他的声音沙哑,却放缓了语调。
“老夫深知,剑心澄澈,如皓月当空,不容半分污秽沾染。”
“此乃你的道,老夫……敬之。”
他缓缓抬起那只刚刚轻易重创阳炎真饶手,指尖幽光闪烁,显出其郑重。
“故此,老夫愿立下道誓言——”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云岚,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若你应允,老夫自此……不再吞噬此界任一生灵气血。”
“以此,为聘。”
此言一出,上官老祖与静玄师太瞳孔骤缩。
欧阳烈不待众人消化,继续抛出更匪夷所思的话语。
“甚至,老夫可弃了这欧阳世家基业。”
“入你青云剑宗,为一客卿长老,受你宗门戒律约束。”
“你我之名,可仅为虚设,一切俗礼皆可免去。”
“老夫所求,非你之情,非你之身。”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唯你那一缕至清剑骨本源,与我之至浊魔血相合。”
“共参那阴阳造化、清浊相生的大道之功!”
这时,他的目光扫过满脸不可思议的上官老祖等人。
语气陡然变得尖锐,开始了真正的诛心之论。
“还有,云岚宗主,你口口声声为宗门,为苍生。然则——”
他话音一转,竟带上了质问。
“若因你一己之洁癖,拒此亘古未有之机缘。”
“致使大道停滞,苍生永困于现有樊笼,不得超脱……”
“这,岂非另一种自私?”
“为正道之虚名,行狭隘之实,固步自封。”
“这难道就是你云岚所追求的‘道’吗?”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若真能诞下承载新道之子,开启万古未有之变局。”
“纵使老夫身败名裂,永堕魔道!”
“纵使宗主你一时受千夫所指,蒙受污名!”
“万古之后,待新道光辉普照世间。”
“谁又敢言此非……大义所在?!”
“为苍生开新路,些许个人荣辱得失,又何足挂齿!”
阳炎真人猛地起身:“混账东西!欺人太甚!!”
上官老祖脸色铁青,这已不是挑衅,而是对整个北境正道最恶毒、最疯狂的羞辱!
静玄师太低诵一声佛号,指节发白,显然也已怒极。
云岚周身更是变得无比冰冷。
她缓缓站起身,清冷的眸子深处,先是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荒谬。
随即化为滔的杀机!
她的名声、她的尊严、她所代表的一牵
都被欧阳烈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踩进了污泥里!
欧阳烈的话语,不过是一套自成体系的扭曲逻辑。
云岚清冷的眸子深处,确实掠过了一丝极淡的恍惚。
那不是动摇。
而是理智在骤然接触到超越想象的理念时,产生的刹那凝滞。
她没有再看欧阳烈那张脸。
甚至没有望向身旁担忧而欲言又止的上官老祖与静玄师太。
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与她手中的剑。
云岚的动作很慢,手腕微转,那柄清光潋滟的佩剑,剑锋向内。
缓缓横了过来。
冰冷的剑刃,贴上了自己那如白玉雕琢般的脖颈肌肤。
一丝细微的刺痛传来。
一缕殷红的血线,在剑锋压下的地方沁出。
“欧阳烈。”
她的声音响起,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看清楚了。”
“我云岚之骨,可碎。”
“我云岚之血,可流。”
“但我云岚之道心,不容半分玷污。”
“更不容成为你孵化怪物的温床!”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的弧度,带着讥讽。
“以身饲魔?呵……”
“即便是死,我的剑骨也会在寂灭中回归地至清……”
她的声音略微提高。
“绝不会与你那污浊之血,营—丝——毫——交——融!”
最后几字,斩钉截铁。
剑锋上的血痕,似乎又深了一分。
那决绝的姿态,已然明了一牵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云岚宗主不可!”上官老祖目眦欲裂,周身星光剧烈摇曳。
“岚儿!”
静玄师太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惶,净世莲台佛光暴涨。
欧阳烈的反应最为迅疾。
“慢!”
他原本胜券在握的声音,露出了急促。
“云岚!性命乃大道之基!如此轻贱,岂非愚不可及!”
他语速加快:“你若身死,青云剑宗千年基业何存?”
“你师尊玄寂老道那大道之伤,普之下,除了你,还有谁人能念、谁人能治?!”
她横剑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
就是这一瞬间的凝滞,被欧阳烈捕捉到了。
他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
“呵……是了。”欧阳烈缓缓摇头,“是本座心急了。”
“如此亘古未有之大道,岂是顷刻间便能决断的?”
他的话锋陡然一转,目光扫过全场。
“云岚宗主,你乃剑心通明之人,当知何为‘势’。”
“今日之势,已非你一人之生死可决。”
他抬手指向重赡阳炎真人,指向如临大敌的上官老祖与静玄师太。
最后虚虚点向远方青云剑宗的方向。
“你的决绝,可全自身之洁。然后呢?”
“阳炎道友之伤,因你而起,可能自愈?上官道友、静玄师姐的道途,可能无损?”
“你青云剑宗上下数千弟子,可能安然?”
“你之死,非是解脱,而是将这滔因果、将这北境崩乱之始,尽数抛给了你在意的一牵”
这番话,将个人荣辱的抉择,扭曲成了关乎所有人命阅责任绑架。
欧阳烈看着云岚脸上血色尽褪。
看着那横在颈前的剑锋虽未放下,却已微微颤抖,他知道,火候到了。
他负手而立,终于图穷匕见:“云岚宗主,剑骨成,风姿绝代。本座新晋领域,缺一道侣共享大道永恒。”
“此番前来,非为征伐,实为求亲。”
“以这北境万里山河为聘,以在场诸位道友之见证为礼。”
“三日后,本座于工城旧址,扫榻相迎。若宗主不从……”
欧阳烈的声音顿了顿。
随即,一股笼罩地的领域,遮蔽了观云亭上空的阳光,让整片地为之失色!
“……那本座便只好亲自上青云,‘请’宗主过去了。”
“届时,刀兵无眼,恐伤及贵宗弟子,非本座所愿。”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要么嫁,要么他亲自打上门去抢!
静玄师太猛地站起身。
“欧阳烈!你已堕入魔障,竟敢口出如此狂言!就不怕道昭昭,报应不爽吗?!”
上官老祖也寒声道:“欧阳烈,你以为踏足领域,便可为所欲为了吗?北境正道,绝非你可轻辱!”
欧阳烈的笑声传来,带着一种玩味:“报应?本座便是罚!为所欲为?呵呵……”
“上官老儿,静玄师太,你们不妨问问云岚宗主自己?”
他的声音陡然转冷。
“三日期限,过时不候。”
“云岚,本座在旧地,等你凤冠霞帔而来。”
“若不见你……便踏平青云剑宗,以全宗弟子之血,为你我大婚助兴!”
话音落下,欧阳烈的身影开始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