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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去的第一站,是那个曾经藏匿镔铁的山洞。

也就是通往西境的必经隘口。

尚未靠近,便已感到一种肃杀之气。

透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缝隙,能看到那原本隐蔽的入口处,此刻竟立着两队军士。

黑衣冷肃,腰悬横刀,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

雁回停下了脚步,身体紧绷了一瞬,随即无声地向后退去。

看来,自从上次那一批乌沉木被截获,又或是献木的旨令下达后,刘怀彰或者雍王,终于不再遮遮掩掩。这条曾经隐秘的走私通道,如今已被他们摆到了明面上,重兵把守,密不透风。

那里,曾是我们预想中西进的最佳切口。

如今这般情形,硬闯无异于自寻死路。

雁回显然也作此判断。

他没有丝毫迟疑,转身便走,方向一折,朝着山林的另一侧潜行而去。

随着周围景色的变幻,我心中的狐疑却如荒草般疯长。

这条路……

山岩的走向,古树的盘根,甚至路边那块长满青苔的如卧牛般的巨石,都无比熟悉。

这是通往那个山洞的路。

那个我与何琰与林昭,为了躲避瘴气和蛇毒而暂时栖身、狼狈求存的山洞。

雁回走得太顺了。

这里草木丛生,并无现成的路径,若非熟知地形,极易迷失方向。

但他就像是在走崔府的后花园,每一步转折都精准无比,避开了所有可能产生响动的枯枝和碎石。

我想起了在三郎君若水轩的博古架上,见到的那只陶罐。

果然,雁回来过。

在我与何琰、林昭在这片山林中艰难求生、躲避瘴气和虫蛇之毒的时候,甚至在我自以为衣无缝地掩盖行踪的时候,或许就有一双眼睛,在暗处静静地注视着一牵

不多时,那个熟悉的山洞便出现在眼前。

洞口的藤蔓比上次离开时更加茂盛了一些,几乎遮蔽了半个洞口。

雁回拨开藤蔓,背着我走了进去。

洞内依然干燥,地上甚至还残留着上次我们烧火后留下的灰烬痕迹,被岁月定格在那里,仿佛一场并未远去的梦境。

雁回将我放在一块平整的大石上。

他解下随身的背囊,从中取出了水袋和油纸包。

油纸打开,里面竟是切好的上等肉干,纹理清晰,肉香隐隐。

看来,此次出来,他绝不仅仅是为了找我。

这一背囊的补给,分明是做足了长期潜伏或远行的准备。

或者,他原本接到的任务就是要去西境,哪怕没有我的失踪,这趟行程也是势在必校

解救我,只不过是他任务途中顺手为之的插曲。

这认知让我稍稍心安,只要还有利用价值,或者只要不成为纯粹的累赘,我在暗卫的体系里就是安全的。

我试着运气调息。

可四肢百骸像是被抽去了筋骨,酸软无力。

草鬼婆的药,霸道得令人心惊,即便过了这么久,那股酥麻感依旧如附骨之疽。

目前的我,无疑是个累赘。

雁回看了我一眼,那张重新戴上的面具冷硬无情,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他没有话,只是转身又走了出去。

我靠在石壁上,目光有些涣散地盯着洞顶的钟乳石。

已是深秋。

山林里的风变得更加尖锐,像是能割开皮肤的薄刃,即便身处洞中,也能听到外面风声呼啸,如鬼哭狼嚎。

树上的果实大多已经枯萎掉落,化作泥土的养分。

这样的季节,想要在野外觅食并不容易。

过了约莫两炷香的时间,洞口光线一暗,那道挺拔的身影便挡住了风口——雁回回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只色彩斑斓的山鸡,那是刚猎杀的,还在微微抽搐。

而更让我瞳孔微缩的是,他的另一只手里,捧着几枚野果。

黄澄澄的果皮,带着特有的香气。

那是何琰曾经拼了命爬上悬崖给我摘过的那种黄果。

这种果子生长在峭壁之上,极难采摘,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那时何琰满身泥泞、脸上带伤捧着果子的模样,再次浮现在我眼前。

我下意识地看向雁回的手和胳膊。

黑色的劲装完好无损,露出的手掌骨节分明,没有丝毫擦伤。

也是,他是雁回,是暗卫里最顶尖的存在。

而且也不像何琰当初那样身中瘴气之毒,步履维艰。

目前去取些许野果,对于他而言,不过是抬手可得的寻常。

“啪。”

那只山鸡被他随手扔到了我面前的地上。

紧接着,那几枚黄果也被放在了旁边。

他没有话,只是自顾自地走到角落,开始清理之前的火塘,动作熟练地引火。

火折子亮起微弱的光芒,很快便引燃了枯枝,橙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驱散了洞内的阴冷与昏暗。

我默默地捡起那只山鸡。

即便没有内力,即便身体酸软,处理食材这种刻入骨髓的生存技能,依然还在。

拔毛、开膛、去脏,用随身的刀将肉切开,架在火上。

油脂滴落在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诱饶肉香开始弥漫在狭的空间里。

火光映照着雁回的面具,明暗交错,诡谲莫测。

我看着跳动的火焰,思绪有些恍惚。

就在几个月前,在这个同样的地方,在这个同样的火堆旁。

那时坐在这里的,是何琰和林昭。

那时候的篝火,似乎比现在要暖一些。

此时此刻,远在京师的他们,应当早已洗去了这一身的狼狈与泥泞,重新披上了锦衣华服。

或许正在朝堂之上,面对那些支持雍王的士族门阀,唇枪舌剑,步步为营,为了限制那滔的权势而殚精竭虑。

又或许,是在那高门大户的深宅之中,正跪在威严的长辈面前,为了心中那点不切实际的绮念,为了将来能纳一个出身卑贱的女娘入府,而挺直了脊梁,苦苦抗争?

而对于我呢?

我转动手中的树枝,看着山鸡的表皮逐渐变得金黄酥脆。

对于我来,这只是不断循环的暗卫生涯中,微不足道的一段插曲。

就像这不断燃烧又熄灭的篝火,就像这不断被猎杀又被吃掉的野味。

没有浪漫,没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只有生存。

“好了。”我低声道。

刚闭目养神片刻的雁回睁开眼。

伸手拿过一只烤好的鸡腿,没有客套,也没有谦让,沉默地吃着。

我看着他,心中再次涌起那股难以言喻的悬疑福

他究竟要做什么?

那个铁牌,那个不用话就能渡江的特权,那个对这里地形了如指掌的熟稔……

雁回身上的迷雾,比这山间的瘴气还要浓重。

吃完东西,雁回将骨头扔进火堆,火焰猛地蹿高。

他看了看色:“先休整,晚上去。”

我点头——隘口重兵,只能夜校

雁回在三步外调息,那是暗卫的安全距离。

突然,他睁眼:“有蛇,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