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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礽自立为皇太子,时勤教谕,并简名望大臣为之讲明性理,历有年所。顾秉性乖戾,罔体朕心,违背朕训。虽愆尤日积,尚冀其悔悟自新……奉皇太后慈命,告祭地、太庙、社稷,特废黜拘禁,所以仰安宗祏,俯慰臣民也。兹历指废黜之由,宣示中外。又因允礽贪暴纵恣,被累者多,深切轸念。”

他历数太子胤礽自册立以来的种种“失德”——“秉性乖戾”,“暴虐慆淫,过端弥着”……

写到一半,玄烨的手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随即握得更紧,朱笔狠狠一顿,继续写道:爰敷宽恤之深仁,并布普施之德意。用弘怀保,丕被寰区于戏。澄清国本,谨万年久远之图;诞沛恩膏,涣九重惇大之诏。布告下,咸使闻知。

最后一笔落下,玄烨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将笔搁回笔山,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他靠回椅背,望着诏书上那一片刺目的朱红,良久无言。

暖阁内静得可怕,只有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梁九功。”玄烨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奴才在。”

“明日……不,后日卯时正,召集王公贝勒、满汉文武大臣,齐集畅春园澹泊敬诚殿。朕……有旨意宣谕。”他顿了顿,“今夜,将这道诏书,用印封存。再去……咸安宫一趟,告诉胤礽,朕……废了他的太子之位。让他……好自为之。”

最后四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无穷的复杂意味。

梁九功深深埋下头:“嗻。”他上前,心翼翼地将那份墨迹未干的诏书捧起,退了出去。

玄烨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暖阁里,身影被烛光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地面上。

废太子的诏书已下,心中那块压了许久的巨石似乎移开了些,但随之涌上的,并非轻松,而是更深的空茫与疲惫,还有对即将到来的、可以预见的狂风巨滥深深戒备。

他望向永寿宫的方向,那里灯火已歇。

楚言此刻,是否也辗转难眠?还有正在归途的胤祚,得知这个消息后,又会如何?

夜,更深了。

紫禁城上空,乌云聚拢,星月无光。

一道撕裂时代的诏令,已如离弦之箭,再无回头之路。

废太子的雷霆落下,而它所激起的余波,才刚刚开始向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扩散。

所有人,都将在这前所未有的变局中,重新寻找自己的位置,或青云直上,或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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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太子的明诏,是在畅春园澹泊敬诚殿、当着所有王公大臣的面,由玄烨亲自宣读的。

皇帝的声音沉肃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但字字句句如同冰锥,砸在每个饶心头。

跪伏在地的臣子们,鸦雀无声,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唯有那份明黄诏书上的朱红大印,刺目惊心。

诏书读完,玄烨没有多一句话,甚至没有看跪在最前排、脸色各异的那几个成年皇子一眼,只将诏书交给大学士伊龄阿,令其即日誊黄,颁行下,便起身离开了大殿。

留下面面相觑、心思各异的满朝文武。

尘埃落定。

经营了三十余年的东宫,一朝倾覆。

属于太子胤礽的时代,以一种最不体面的方式,戛然而止。

消息传回后宫时,楚言正在查看内务府送来的、关于年节用度的新拟章程。

夏云低声禀报完,殿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楚言放下手中的纸页,抬眼望向窗外灰蒙蒙的空。

没有想象中的如释重负,也没有丝毫快意,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沉静,以及更深一层的警惕。

废太子,只是掀开了盖子。

盖子下面,是更加汹涌的暗流和更加赤裸的欲望。

“永寿宫上下,约束好自己的人,谨言慎行,莫要议论前朝之事。若有外人来探问什么,一律回不知。”楚言吩咐夏云,语气平淡,“另外,去看看七阿哥、八阿哥的功课,还有九阿哥的药,可按时服了。”

她必须让永寿宫成为一片平静的“孤岛”,至少在表面上。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给人任何攀附或攻讦的口实。

皇帝此刻的心情,绝不会好。

任何试图借机表现或踩踏废太子的行为,都可能引来难以预料的反噬。

“娘娘,那……六阿哥那边?”夏云心地问。

胤祚是扳倒太子的关键人物,如今回京在即,不知多少人盯着。

“皇上自有安排。”楚言只了这一句。

她相信玄烨会妥善安置胤祚,至少短期内,不会让他直接卷入储位争夺的漩危

但作为母亲,她心中的担忧丝毫未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正如楚言所料,废太子的诏书颁布后,朝堂内外经历了一阵诡异的“静默期”。

无人敢公开庆祝,也少有人立刻跳出来为废太子鸣冤——证据太硬,牵扯太广,皇帝的态度也太明确。

大家都在观望,在消化,在重新计算。

直郡王胤禔是最先“活跃”起来的。他原本就与太子斗得最狠,如今太子被废,他作为皇长子,又曾被皇帝委以部分政务,心中那点念头难免炽热起来。

下朝后,他府邸的门槛似乎都热闹了几分,一些急于寻找新靠山的官员开始试探着投帖拜访。

胤禔虽未公然结交,却也来者不拒,言谈间对时局、对吏治军务,颇多“见解”,隐隐以“众望所归”自诩。

三阿哥胤祉依旧埋头编书,与文人清客往来唱和,似乎对朝局变动漠不关心,但门下走动的一些翰林御史,言论间已开始推崇“立嫡立长”之后的“立贤”,而“贤”的标准,自然离不开学问文章。

四阿哥胤禛则更加沉潜。他协管户部,事务繁杂,废太子一案牵扯的钱粮账目清理,也有一部分落在他头上。他每日埋首案牍,一丝不苟,对同僚的试探或示好,皆以公事公办的态度应对,绝不逾矩半步,愈发显得冷面寡言,难以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