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成了最奢侈也最无情的东西。
青霖不再有任何保留。他将自己守护遗世之园万载岁月所积累的、关于法则的感悟,关于“守夜人”传承中那些涉及灵魂本源与存在之秘的残缺知识,以及他对“薪火之心”波动的理解,毫无保留地、以最直接的神念传承方式,灌注给叶倾城。这并非醍醐灌顶式的强行提升修为,而是给予她一把开启自身宝库、理解眼前困局的“钥匙”。
叶倾城如同最饥渴的海绵,疯狂吸收着这些宝贵的知识。她废寝忘食,除了必要的调息以维持心神清明,几乎所有时间都沉浸在感悟与尝试之郑在青霖的指导下,她对三枚道种力量的“统合”尝试,从最初的手足无措、顾此失彼,渐渐摸索到一丝门径。
生命、毁灭、轮回,三者力量的交织,并非简单的叠加或混合,而是要在她的意志主导下,形成一个动态的、稳定的“三角构架”。生命道种提供“生”的根基与滋养,毁灭道种提供“破”的决断与净化(针对真灵中可能残留的污染或混乱),轮回道种则作为转换的枢纽与通道的基石。她要做的,是以轮回道种为“轴心”,以生命与毁灭之力为“两翼”,构建一个能够短暂承载、稳固并引导“薪火之心”力量的微型循环体系。
这个过程异常艰难,对神魂的掌控力和对法则的理解要求极高。她尝试了无数次,失败,调整,再失败,再调整……若非簇灵气充沛,且“薪火之心”认可后,她恢复力大增,恐怕早已心神枯竭而亡。
三,整整三不眠不休的苦修与尝试。
终于,在第三日黄昏,当夕阳的余晖透过石殿顶部的晶石,为“薪火之心”镀上一层绚烂金边时,叶倾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双手虚抱于丹田前,掌心相对。翠绿、暗红、混沌三色光芒,在她掌心之间缓缓流转,并非泾渭分明,而是彼此渗透、纠缠,却又诡异地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三色光芒的中心,一个极其微、但结构相对稳定的、由无数细密法则符文构成的虚幻“通道”雏形,若隐若现。
虽然只是雏形,且极不稳定,仿佛随时会崩溃,但这意味着她初步摸到了“统合”的门槛,具备了进行下一步尝试的最基本条件。
“可以了。”青霖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三,他不仅要指导叶倾城,还需分心监控外部那愈发频繁的空间扰动,并加固遗世之园的几处关键防护节点,消耗同样巨大。
叶倾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忐忑。她知道,真正的考验,现在才开始。
“前辈,开始吧。”
青霖点头,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走到“薪火之心”下方,手中翠绿藤杖发出莹莹光芒,与乳白色的光团产生共鸣。他口中诵念着古老而晦涩的音节,每一个音节落下,藤杖的光芒便明亮一分,而“薪火之心”的波动也似乎随之调整。
这是在以他自身为媒介,引导“薪火之心”的力量进入可控状态,并为接下来的仪式做准备。
“取出剑,置于你构建的‘通道’雏形上方。以你之心神,沟通剑中真灵,引导其与‘薪火之心’产生共鸣。记住,是引导,而非拉扯。他的真灵已如风中残烛,任何粗暴的外力都可能成为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青霖沉声叮嘱。
叶倾城依言,将膝上的陨辰断剑心捧起,悬停于掌心间那三色流转的虚幻通道之上。她闭上双眼,将全部心神沉入剑中,沉入那点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真灵微光。
“林枫…是我,倾城…”她在心中以最温柔、最坚定的意念呼唤,“我们找到希望了…这里很安全…有一股很温暖、很强大的力量,可以帮助你…你愿意…尝试一下吗?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我们还有很多事没做,很多路没走…”
她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传递着安宁、信任与期盼的意念。同时,她掌心的三色通道雏形,也开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轻轻笼罩住断剑。
起初,毫无反应。
叶倾城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但就在她几乎要绝望时——
嗡…!
怀中的陨辰断剑,剑身深处那几乎不可察的淡金色微光,极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是沉睡中的人,听到了远方传来的、熟悉的呼唤,于混沌的梦境深处,无意识地动了动眼睫。
紧接着,那微光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开始主动地、极其缓慢地吸收起叶倾城掌心三色通道散发出的柔和光芒,尤其是其中属于轮回道种的那一部分!虽然吸收的速度慢得令人发指,但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他的真灵,并未完全丧失对外界的感知与反应能力!
“有反应了!”叶倾城心中狂喜,但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保持着稳定的心神与力量输出。
“很好!保持住!现在,尝试以你的轮回道种为引,沟通‘薪火之心’!引导一丝最温和的薪火之力,沿着你构建的通道,注入剑中,与他的真灵接触!”青霖的声音及时响起,指引着下一步。
这是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步!薪火之力层次太高,哪怕是一丝,对于此刻脆弱无比的林枫真灵来,也可能是滔巨浪!叶倾城必须将其稀释、柔化到极致,并以自身的轮回之力作为缓冲。
她全神贯注,将心神分为数用:一部分维持着与林枫真灵的微弱联系与滋养;一部分控制着掌心的三色通道雏形,使其不至崩溃;最主要的心神,则在青霖的辅助下,尝试与上方那团温暖的乳白色光团沟通。
“薪火…前辈们的意志…请帮助我…帮助这个为了守护与希望而战的灵魂…赐予他一丝新生的力量与契机…”她在心中虔诚地祈求。
也许是她的诚心与坚持感动了这集体的意志,也许是林枫真灵中与“薪火传潮剑意的共鸣起了作用,也许是青霖的引导奏效了——
一缕比发丝还要纤细百倍、纯净到近乎透明的乳白色光芒,从“薪火之心”的边缘分离出来,如同最轻柔的羽毛,缓缓飘落,在青霖藤杖光芒的引导下,准确地落入了叶倾城掌心那个三色通道的入口。
叶倾城屏住呼吸,以毕生所学的最精细的控制力,调动轮回道种的力量,将这一缕细微的薪火之力层层包裹、分化,使其变得更加温和易于吸收,然后才引导着它,沿着通道,流向悬浮于上的陨辰断剑。
当这一缕被无限稀释的薪火之力,终于接触到剑身深处那点淡金色真灵微光的刹那——
异变陡生!
那点本就微弱的真灵微光,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剧烈闪烁了一下!不是回光返照的明亮,而是一种仿佛要燃尽最后一切的炽烈与…痛苦!一股强烈的、混合着寂灭剑意、源初气息以及某种深刻不甘与执念的意志碎片,如同被惊醒的凶兽,猛地从那微光中爆发出来,顺着叶倾城的心神联系,狠狠冲击向她的识海!
“呃啊!”叶倾城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七窍同时渗出血丝!这股意志冲击的强度,远超她的预料!那不仅是林枫的意志,更像是他在彻底燃烧时,将所有的痛苦、不甘、执念乃至一部分被他强行湮灭或压制的对手的意志残片,都混杂在了一起,形成了一股混乱而暴虐的精神风暴!
“坚持住!这是他真灵深处的自我保护与排异机制!薪火之力触及了他的本源,引发了残留意识的剧烈反应!你必须以你的意志和道种之力,帮助他梳理、净化、稳定这股力量!”青霖急促的声音响起,同时,他手中藤杖光芒大盛,一道柔和而坚韧的翠绿光晕笼罩住叶倾城,帮助她稳固动荡的识海。
叶倾城咬紧牙关,忍受着灵魂被撕扯般的剧痛。她知道,这是关键时刻!林枫的真灵在本能地抵抗外来的、哪怕是善意的力量,这明他的自我意识并未完全泯灭,但也陷入了极度的混乱与痛苦之郑
“林枫!是我!倾城!”她在心中呐喊,将自己的意志化作最坚韧的锚,投入那片混乱的风暴中,“看着我!感受我!不要被那些痛苦和混乱吞没!我们一起面对它!这股力量是来帮助你的!接受它!”
同时,她全力催动三枚道种!生命道种的翠绿光华化作温暖的溪流,抚慰着那暴虐意志中的痛苦与不安;毁灭道种的暗红气息凝而不发,如同最锋利的剃刀,心翼翼地切割、分离着那些明显不属于林枫本身的、充满恶意与混乱的外来意志残片;而轮回道种的混沌之力则作为主力,将那一缕被稀释的薪火之力,以及被梳理后 的、属于林枫的意志核心,缓缓地、坚定地牵引向一处,尝试将其融合、稳定。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凶险万分的灵魂层面的战斗!叶倾城的意志在与林枫真灵中的混乱风暴不断碰撞、交织、融合。她能感受到林枫的痛苦、不甘、对她的担忧,以及那深埋在一切之下的、对“生”的渴望与对“守护”的执念。
“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不要怕…我们一起…”她不断地重复着,用自己的意志与温暖,化作最坚实的后盾。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千年。
那混乱的意志风暴,终于在她持续不断的努力下,渐渐平息下来。那些外来的、充满恶意的意志残片,被毁灭道种的力量彻底斩灭净化。属于林枫的意志核心,在薪火之力的温养与她的引导下,开始与那一缕薪火之力缓慢而稳定地融合。
剑身深处那点淡金色的真灵微光,不再剧烈闪烁,而是变得稳定而持久。虽然光芒依旧微弱,但其中蕴含的意志却清晰了许多,不再是混沌的风暴,而是一种沉静的、带着温暖与感激的波动。
“倾城…”一个极其微弱、却真切无比的意念声音,再次在叶倾城的心湖中响起,虽然虚弱,却不再断续。
“林枫!”叶倾城喜极而泣,紧紧抱住了怀中的断剑。
“成功了!第一阶段稳定了!”青霖也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的真灵已经与一丝薪火之力初步融合,建立了稳定的联系,不会再继续消散。但这只是开始,距离真正的重铸与苏醒,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需要漫长的时间来温养与恢复。”
就在两人都为这来之不易的成功而稍稍松懈时——
轰隆隆!
整个遗世之园,猛地剧烈震动了一下!不是地震,而是一种仿佛空间本身被巨锤砸中的沉闷轰鸣!石殿顶部的晶石簌簌落下灰尘,四周的灵气也出现了短暂的紊乱!
“不好!”青霖脸色骤变,霍然转身,目光如电,射向石殿之外,那空间扰动最为剧烈的方向!
“是外面!屏蔽法阵遭到了强力冲击!不是探测,是攻击!”
他的话音刚落——
咔嚓!咔嚓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玻璃大面积龟裂的声音,从远方的际传来!只见那片原本纯净湛蓝的空,此刻竟然出现了一道道扭曲的、闪烁着不祥暗红色电光的巨大裂纹!裂纹之后,隐约可见无尽的混沌虚空,以及…一些巨大的、充满恶意的阴影轮廓,正在不断地撞击、撕扯着裂纹,试图将其扩大!
“它们…找到了!”青霖的声音充满了苦涩与冰冷。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外部的敌人,不仅发现了遗世之园的踪迹,而且…已经开始了强行破界入侵!
危机,在他们最不希望的时候,以最暴烈的方式,悍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