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挽——!!!”
“挽娘——!!!”
闻治和夏父的嘶吼,同时响起,充满了撕心裂肺的痛楚与难以置信的绝望!
闻燧在推开夏挽的瞬间,自己也未能完全躲开,手臂和腿部各中了一箭,剧痛让他闷哼一声。
但他顾不上查看伤势,眼见闻治等人因夏挽中箭而瞬间大乱,他眼中闪过一丝狂喜,知道这是千载难逢的逃命机会!
自己忍着剧痛,连滚带爬地朝着洞开的宫门外、那片看似空旷的广场亡命奔逃!
他刚冲出宫门没几步,迎面却撞上了一支刚刚疾驰而至、风尘仆仆的队人马。
为首一人,正是刚刚处理完南节军事宜、得知皇宫剧变后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南昌侯世子,李淡!
李淡一眼就看到了宫门前那痛不欲生的一幕。
那个他深藏在心底、以为叛乱平息后便能以自由之身相见、甚至曾心翼翼幻想过未来的女子,此刻正满身箭矢、如同破败的玩偶般倒下!
而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满脸狰狞地朝着自己这个方向逃来!
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隐忍,在这一刻,被眼前这血淋淋的景象彻底焚烧殆尽!
“闻燧——!拿命来——!!!”
李淡发出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咆哮,他甚至没有拔剑,而是直接从马背上飞身而起。
将全身的悲愤、仇恨、以及接连失去父亲和此刻目睹心上人惨死所带来的无边痛苦,全部凝聚在了这舍身一扑之中!
他如同炮弹般撞向闻燧,在两人翻滚倒地的瞬间,他手中不知何时多出的一柄短刃,已经狠狠地、毫无保留地捅进了闻燧的胸膛,直至没柄!
闻燧瞪大了眼睛,喉头咯咯作响,似乎想什么,却只有血沫不断涌出。
他看了看胸前那柄陌生的短刃,又看了看李淡那双赤红如血、充满了刻骨仇恨的眼睛,最终,眼中的疯狂与不甘,彻底被死亡的灰败所取代。
身体抽搐了两下,不动了。
李淡甚至没有多看闻燧的尸体一眼,他猛地拔出短刃,连滚爬爬地扑向宫门下那个倒在血泊中的身影。
而另一边,闻治已经如同疯了一般,推开了所有试图阻拦或保护他的人,踉跄着冲到了夏挽身边。
他不敢触碰那些深深扎入她身体的箭杆,只能颤抖着伸出手,心翼翼地将她上半身扶起,揽入自己怀郑
夏挽的身体尚有余温,却正在迅速流逝。
她的脸色白得透明,嘴唇被鲜血染得猩红刺目。
温热的液体染红了他的手掌和衣袖,那温度烫得他心头发慌。
“夏挽···夏挽!你别睡!看着我!御医!快传御医!!!”
闻治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一种他从未在人前显露过的、近乎崩溃的恐慌与无助。
他用力摇晃着怀中的人,仿佛这样就能唤醒她逐渐消散的意识。
夏挽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似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的视线已经模糊,只能勉强看到眼前那张熟悉而此刻写满了惊惶的俊美面容。
剧痛如同潮水般吞噬着她,她能感觉到生命正在飞速地离她而去。
她张了张嘴,更多的血涌了出来,染红了闻治胸前的衣襟。
她看着他,眼中没有了怨恨,也没有了往日的算计与疏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属于母亲的本能牵挂,气若游丝,断断续续地,用尽最后一丝气力道:
“保···保护···好···瑾玄···”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血泊中捞出,带着生命最后的重量。
完这最后的嘱托,她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眼中的那点微光彻底熄灭了。
头颅无力地垂落在闻治的臂弯里,身体彻底软了下去,再无一丝声息。
“夏挽——!!!”
闻治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嘶吼,紧紧抱住怀中渐渐冰冷的身体,将脸埋在她染血的发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个帝王此刻却是那样无措,那样脆弱,那样···愤怒与绝望!他不相信!他不相信那个总是带着点狡黠、总是试图和他保持距离、却又为他生下唯一子嗣的女人,就这样死在了他的面前!
“挽娘···我的挽娘啊···!”
夏父挣脱了所有饶搀扶,跌跌撞撞地扑跪在女儿身边,看着女儿满身的箭矢和毫无生气的脸庞,老泪纵横,发出悲怆至极的哀嚎。
女儿活着的时候他不在意,但夏挽真的死了那一刻,他的心脏像是被剜掉一块的疼。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女儿的脸,却又怕弄疼了她。
极致的悲痛过后,一股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恨意,从他心底最深处滋生出来,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的目光,缓缓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怨毒,转向了被宫女嬷嬷们簇拥着、正冷眼旁观这一切的贤太后!
这一刻,什么君臣纲常,什么家族存续,都被这丧女之痛冲击得支离破碎,只剩下最原始的刻骨仇恨!
李淡跪倒在夏挽尸身的另一侧,他看着她苍白宁静如同沉睡的面容,看着她身上那些狰狞的箭伤,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人生生剜了出来,再扔在地上狠狠践踏!
他失去了父亲,如今,又眼睁睁看着这个他默默放在心里、以为终于有机会争取的女子,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在自己眼前!
而这一切,似乎都与那高高在上的皇家脱不了干系!
接连失去至亲的剧痛,化作了熊熊燃烧的仇恨火焰,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烧成灰烬!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赤红的、充满了血丝的眼睛,如同受赡孤狼,恶狠狠地、毫不畏惧地看向了贤太后!
那目光中的恨意与杀气,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贤太后站在不远处,脸上依旧是那副端庄中带着威严的神情,仿佛眼前这惨烈的生离死别与她毫无关系。
只是,在她那保养得夷眼角深处,在无人察觉的瞬间,飞快地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冰冷而得意的笑意。
这个麻烦的、出身尴尬又牵动儿子心思的女人,终于死了。
皇后站在贤太后身侧,脸色比夏挽的尸体好不了多少,一片惨白。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手指紧紧攥着手中的帕子,几乎要将其撕裂。
她看着夏挽的尸身,看着皇帝那悲痛欲绝的模样,又想起方才自己身边宫女那“失手”一推···巨大的恐惧和后怕如同冰水淹没了她。
她惴惴不安地偷眼看向贤太后,又看向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皇帝,心中一片冰凉。
她知道,有些东西,从夏挽中箭倒下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去了。
承门前,阳光依旧照耀,却驱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悲凉。
一场轰轰烈烈的叛乱以燧王的伏诛告终,却以另一个女子生命的凋零,拉开了新的、或许更加隐秘而残酷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