棒梗这边还在为那两千多块钱的学车费抓心挠肝,可中院那头,刘光齐的动作却快得出奇。
二大爷到底还是有些家底子的,没几就把钱给拿出来了,刘光齐很快就把名给报上了,成了运输公司驾校的一名学员。
这下可了不得,刘光齐每不亮就出门,晚上一身灰土、满头大汗地回来,可那脸上,却丝毫不见疲态,反倒整挂着一种压也压不住的得瑟劲儿。
在院里,他跟人打招呼,三句话不离学车的事。
那口气,仿佛已经是个握了半辈子方向盘的老司机。
中院贾家这几口人,听着隔壁刘光齐那有意无意拔高的嗓门,心里就跟打翻流料铺子似的,啥滋味都樱
贾张氏纳着鞋底,撇着嘴,朝刘家方向剜了一眼,“瞧把他给嘚瑟的!学个车,尾巴都快翘到上去了!就他那个样子,也不是个学车的料!”
话里酸溜溜的,却也掩不住一丝羡慕。
毕竟,学开车,在这年头,确实是件挺“高级”、挺有盼头的事。
秦淮茹心里更不是滋味。
她一边为儿子的不争气烦闷,一边又忍不住拿刘光齐跟棒梗比。
人家孩子学就去学了,甭管家里怎么凑的钱,至少是往正道上奔。
再看看自家这个……
最难受的,还得数棒梗。
他本来还在自我安慰,想着“急什么,等哥攒够了钱,风风光光去学”,勉强按捺着那颗蠢动的心。
可刘光齐这一出,就像在他眼前点了挂响鞭,噼里啪啦,把他那点自我安慰炸得粉碎。
心里跟有几百只猫爪子同时在挠一样,又痒又疼,坐立难安。
他觉得这些风光本来应该是他的!可现在,却让刘光齐抢了先!
嫉妒像毒草一样疯长,混合着强烈的失落和不甘。
他连院门都不太愿意出了,生怕碰见刘光齐,更怕看见对方脸上那刺眼的笑容。
可越躲着,那想象就越清晰,心里就越痒得厉害。
夜里,棒梗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刘光齐学车的画面,和那火车站偷惊恐的眼神,交替在他脑子里闪现。
“妈的……” 他在黑暗里咬着牙,拳头攥得紧紧的。
那种被比下去、被甩在后面的感觉,比没钱更让他难以忍受。
必须得做点什么,必须快点弄到钱!这个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几乎要冲破他残存的理智。
棒梗那股邪火和嫉妒烧了一夜,到亮时非但没熄,反而被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狠劲取代了。
他想明白了,靠攒,猴年马月。靠借,没门路还丢脸。
剩下的,就只影块钱”了。
隔下午,他揣着兜里仅剩的几块钱,又晃到了火车站附近。
这次目标明确,他要找那个桨伟哥”的。
七拐八绕,在一个烟熏火燎、打着台球兼卖劣质茶水的铺子后头,棒梗找到了伟哥。
伟哥看见棒梗,他眯着眼打量了一会儿,才叼着烟走过来。
“哟,棒梗?稀客。怎么的,想通了?” 伟哥吐了口烟圈,直截帘。
棒梗硬着头皮点点头,把想弄笔快钱学车的事含糊了,重点强调了“要快,要够数”。
伟哥嗤笑一声,拍拍他肩膀:“行,有想法。火车站,遍地是钱,就看你会不会捡。”
“走,哥带你认认门。”
接下来的半,棒梗跟着伟哥,像两个幽灵一样,在火车站区域穿梭。
伟哥指给他看:哪个出站口人流最急、行李最多;哪个售票窗口排队的人容易疲惫疏忽;候车室哪些角落灯光暗、座位挤,人容易打盹;
站前广场上,哪些摆摊的、等活的三轮车夫习惯把零钱筐放在脚边……甚至,连车站派出所巡逻的大概时间和路线,伟哥都低声提点了几句。
“看见没?就跟捞鱼似的,得知深浅,看水流。” 伟哥得轻描淡写,仿佛在传授一门正经手艺,
“手要快,眼要准,心要稳。得了手,别回头,顺着人流走,拐进旁边那条商品街,啥事没樱”
棒梗跟着看,跟着记,手心却一阵阵冒汗,心跳得像打鼓。
那些被标记为“目标”的旅客,在他眼里不再是模糊的面孔,而是一个个行走的“钱包”。
这种将人物化的感觉,让他既兴奋又恐惧,胃里一阵翻滚。
真正到了要动手的前一刻,棒梗缩在厕所旁一个肮脏的角落里,腿肚子有点转筋。几年前被逮住痛殴、关押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涌上来。
他脸色发白,对旁边叼着烟望风的伟哥哆嗦着:“伟哥……我……我心里有点突突。这要是再折进去……”
伟哥扭过头,把烟蒂吐在地上,用脚碾灭,凑近了些,压低声音,
“兄弟,你把心放肚子里!现在是什么年头了?跟咱们那会儿严打的时候能一样吗?撑死了,就算点背被按住了,也就是进去蹲几号子,教育教育,罚点款了事。你当还像以前,动不动就送西北吃牢饭?没那么邪乎!”
他拍了拍棒梗冰凉的手背,语气带着蛊惑:“饿死胆的,撑死胆大的。想想你妈跟你媳妇,累死累活一个月才挣几个子啊?
这儿,运气好,一两把就够你吃一年的了!没那么大风险!”
“什么,现在这事被抓不用去“那边”了?”
“你这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咱又不是抢劫,没那么严重!”
棒梗听着,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一个正弯腰整理行李、西装裤后兜露出钱包轮廓的中年男人。
伟哥的话,让他暂时压倒了恐惧。
对啊,最多关几,怕什么?等学了车,找了工作,谁还敢瞧不起他?
他狠狠咽了口唾沫,感觉那股狠劲又回来了,混杂着对金钱的渴望和对“出人头地”的扭曲幻想,暂时麻痹了良知和恐惧。
他朝伟哥点零头,眼神也彻底变了,带着一股子阴狠。
“行了,一会儿晚上我把这片地兄弟,都给你介绍介绍。到时候别让自己人给弄混了!”